我不曉得自己有沒有辦法進城。盡管克拉娜老師教導的魅惑術對人類一樣有用,可是弄了半天,我仍不是非常確定自己能不能不留半點痕跡地闖入--喔,好吧,其實比我想的還要容易,只要你有一件修士袍,做什麼都容易。
可惜未來不如預期,我所有的期望都落空了。我猜小災難一家人大概就是所謂的黑商吧,商會說那年冬天的皮革交易都已經清點完畢了,最後一批卡利姆地區的運輸隊大概在兩天前抵達,下一批據說是當月下旬的事情;至於珍,她的遭遇比我想的還糟糕,我從一些熟識她的人口中得知珍已經成了不死人,據聞似乎是一年前的事情,當珍與某個客人交易時被人發現她身上出現了黑暗之環,接著沒多久,當晚就被洛伊德騎士給關進了死牢。
唯一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的,是她還沒被送上火刑臺,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上去。但也許就快了吧,最近青石城的領頭似乎還蠻熱衷於這種事的。
好,看來這就是本次旅行的最終任務了,內海國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我花了幾天時間弄清楚這座城市的架構。死牢在城內的舊公爵堡,堡壘位於內城東北端的小丘坡,要安安靜靜地闖過去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堡壘離城門約十裡,屋舍高度參差不齊、但大約座落在三樓左右,沿途有四個用於警戒的觀測塔,塔上設定了洛伊德騎士們的新玩意兒,能長時間地封鎖整個區域的篝火與原素之力,不過這就算了,騎士送給我的原素瓶我老早就落在湖裡、這邊也沒篝火能讓我休息,所以這種新東西有跟沒有都差不多;夜晚有宵禁,沿途四個區塊有巡邏隊看守,堡壘區本身的戒備更加森嚴,衛兵眾多。
……唉,管它的,反正我只要知道牢房在哪,其他的就隨機應變吧。
唦唦……)
當晚天候依舊混沌,氣溫驟降,看起來有場風雪將至;果然,當我翻過東南側的城末後,些許濕雪飄落,等進了後門,驟雪已覆蓋天地。好天氣,正適合玩捉迷藏。舊城內的廊道濕滑、有不少積水,沿途火光明亮且守備繁多,幸好他們的眼睛都直愣愣地瞪著前方,我在上頭的行動絲毫不受阻攔。我想盡可能維持低調,如果能一直低調到離開青石城就再好不過了。一會兒後,我搶了一名守衛外衣後又繼續前進,他們的裝備沒有頭盔,要是對方走近一點看肯定一下子就會知道有個陌生人來了,但這身裝扮至少能爭取些使用魅惑之火的時間。
只是我不確定這招的持續時間有多長、對人類又有多大功能,所以雖然說是魅惑,但實際上也只是讓守衛們昏了頭後、再讓他們自己找隱密的角落把自己關起來罷了。
「朋友,火焰是不會說謊的。」
「是……的?」
「對,他比你可憐的薪資還要真,如果你肯聽我的話,上面就會看在火焰的份上給你額外的工作福利。」
「真的?喔,天佑火焰,偉大的火焰……」
「對對對,火焰很棒,夠了,別抱著我。」人類真夠莫名其妙了。
我本來以為她應該在死牢裡,沒想到牢前守衛卻告訴我,那位妓女珍在城堡東側的塔牢裡。她為什麼會有如此特別的待遇……大概又是一次黑牢。但願如此。如果珍還是個人類的話,也許我還能把小災難託給她照顧。
守衛帶著我前去找堡壘東側,那個家夥的意志不堅、容易使喚,因為有這位夥伴的協助,一路走來比剛才還要順暢。探險的最後關卡是塔前的守衛,隨後我把他們與夥伴一併打昏,免得接下來沒法維持火焰。此時我在門外呼喚著珍。開了牢門,我看見那名衣衫襤褸的女人瑟縮在方塔角落的幹草堆中。又瘦又老,三年的光陰就像三十年一樣加諸於珍身上。
「來吧,我們該逃獄了……嗯?」她拉住了我,並讓我看見她懷裡的東西。一個嬰兒……呵呵呵,也對,我從來沒聽說過不死人會生小孩這件事。「你要好好照顧他、或她。別擔心,我會好好安頓你們的。」
"不……。")珍的聲音細的像只老鼠。
「為什麼不?」
"我已經……不是活的了……陌生人……。")
--真是,我搞胡塗了。珍讓我看見了她背肩上的印記,一個黑暗之環。所以珍已經成為不死人了嗎?什麼時候……等等一定得問個清楚才行。「別為這種是費心煩惱了,我也不是活的,但我還不是好好地站在這?來,你們得呼吸新鮮空氣才行。」
"不……。)她在哭泣。珍抱緊了懷中的小嬰兒,隨後又松開,混濁的雙眼直看著嬰兒睡容、枯槁骯髒的手指玩弄著它纖細的小掌。"不是活的,不是……我的生命……被她剝奪了……")
「我知道成為不死人很難受,可是你得習慣……嘿、住手!」
珍咬斷了小嬰孩的手指,頓時嬰孩的哭聲響徹塔樓。你是對的,你確實不是活的,珍,你已經變成一個活屍了。
嬰孩沒了小指頭,雖然急就章地包紮了一下,然而這點包紮止不了小嬰兒的疼痛。此時,它的哭聲讓我成了箭靶,整個城都知道笨蛋來劫獄了。
從就公爵堡出來後我一路奔跑,一面擔心著小孩會不會因為這道傷口而喪命、一面則擔心自己到底還能在捱上幾箭。這可真是個盛大的逃亡之旅,後頭追著我的是一整批全副武裝的騎兵,幸好他們的馬兒不會爬牆,深夜的風雪也大,屋頂上的弓兵們的有效射程因此遠比想象的還要短。
穿越樓群、跳出城牆,此時雪積的深、視野也相當差,但火焰引導了我找到了馬兒駐留的位置;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等我回到與小災難約好的驛口時已接近破曉,黑暗逐漸透出青灰色的微光,然而雪與蒼穹都混成了一團,幾乎無法辨識接下來的氣候動向。等接近幾十尺時,我才看見小災難跟早先準備好的另一匹馬兒已佇立在棚前。
「嘿、小災難!我們該逃亡囉!」我在雪中對他大喊著。
下了這批馬,我又趕緊抓著小災難上另一匹馬。入城慢、出城快,我帶著他跟珍的小孩離開此地,一路朝著通往卡利姆的方向前進。
真夠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