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好一會兒後,我感到其中有些古怪:「靈魂就只是貨幣嗎?」
「現在是跳樓大甩賣買,商品送情報喔,嘻嘻嘻--……」商人如是說。
看來得從這堆雜物中找點堪用的東西了。老實說,我並不是裸體愛好者,面對往後的戰事,能有個合身的防具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但死人有衣著的必要嗎?這問題至今仍困擾著我,空了好常一段時間的身子,頭一次有機會穿上衣服,心情感覺特別怪異。就先看看這些陳列的商品吧,也許多看個幾眼我就能想通了也說不定。
他能賣給我什麼?一套大概從某個屍體身上拔下來的鎖子甲,上頭還沾著些血漬與勉強修補過的痕跡;幾個盾牌與各種小型武器,其中還有他特別推薦的"強化棍棒";這裡還有各種雜物,真虧它能蒐集到這麼多東西,我看全城都給他翻過了也說不定。
「如果大爺沒辦法下定決心,不如就為將來的路途做個打算吧,」商人說到一半,就從裡頭翻出了一個小木箱,跟一個腰包差不多大小的玩意兒,「如果你是個探險家,一個好的收納庫是絕對有必要的。」
「你是說,這個珠寶盒?」
後來,我看到他的示範後才驚覺,羅德蘭還真是個怪異至極的地方。
雖然說商人戲稱我是有錢人,不過光是木箱與一條褲子就耗掉了我手中大部分的靈魂。這時,我問他,他是怎麼算價格的,但那位先生只是隨便瘋言個幾句,想把這個問題給打發掉;看在他還知道心虛份上,我也不打算多做計較,於是就隨手多拿了幾個商品做為補償,反正要是我死了他也會過來拔走我身上的東西,就算這時候少了些貨物,對這個無本生意來說也一點賠損都沒有。商人本來還驚呼連連,罵著眼前這我蠻不講理,但想了一會兒後,他好像也察覺到自己沒必要在意這麼多,畢竟從古至今有多少個不死人來過此地、又在此地迷失喪命,現在也不差我一個出現,以後總有機會能再把東西拿回來的。
但他還是有些惱怒,只不過那些惱怒的情緒都傳給了那隻不存在的寵物,商人不斷地叫著牠別與我這個奧客一般計較,自己則極力扮演好一位良心商人的角色。感覺的出來,那東西好像想把我四分五裂。
「好啦,你該搶的也搶光了,現在你還打算纏著我問事情,對吧?哼。」
看起來商人知道的事情不會比藍衣戰士還要少,但他肯定不會回答太多事情。因此,我得審慎提問:「你知道往教會的路嗎?聽說有座橋在這。」
「喔?你不好奇靈魂的功能了嗎?」
「那東西不是我來這裡的目的。」
「您這行為可真是罕見啊,大善人,」商人酸了幾句後才不甘不願地指出了方向:「教會是吧?可憐人,這裡沒有直通教會的路,你必須到外牆去,延著上頭的大橋進入關卡後才能抵達那"尊貴神聖"的地方。看到沒,盯緊一點,過了這棟城樓就能看見橋的影子了,那東西大的連瞎子都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你會騙我嗎?」
「我要是騙你,你認為我會說出來嗎?傻小子,信不信由你。」
就算被騙了也罷,就當是觀光吧,況且走上至高點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在那裡什麼東西都看得清楚。
道過謝後,我準備延著上層的路前往剛才看見的牆塔,此時我的眼角餘光還看的見商人的竊笑,但那不是從欺瞞中獲得的勝利喜悅,而是看待愚行的嘲弄笑容。接著,腳才踏上階梯,商人就開始自言自語了起來,他對著那幻想中的寵物說起了我這位客人的不是,他憤恨地呢喃著;不過沒多久,商人的不滿逐漸消失在一陣哼歌中,他空洞而瘋癲的聲音為這座不死人之鎮增添了幾分色彩,被遺忘的哀愁與喜悅參雜其中,描述著早已不複存在的世界。
收割。聽了他提醒後,我才開始認真思考自己是否一直在進行這種事。當然,不可否認、也無須辯解,只是思考顯得我還有些理智--實際上,我正樂在其中。
啊、我愛收割與搶奪,這讓我覺得自己很富有!……既富有又齷齪。
我沉迷於火焰、迷戀靈魂的光輝……然而此刻我卻恐懼這種行為會將心靈的框架給摧毀,雖然那東西像是個項圈,然而我不能沒有它,它是讓黑夜無法入侵的穹頂,上頭的拱肋指引著節制與自律的美德,使我能知足自愛、不受毀滅的誘惑。可是羅德蘭的法則就是搶奪,容不下半點猶豫,因此,我應該這麼作--不,我已經這麼作了,不管是在神土還是人界,宰殺、奪取,實際上我從未遵守過任何誡律,因為我是個齷齪的戰士,合理的殺人犯。
「這劍要送給我?喔,您太客氣了。」我從活屍身上搶走了另一把完好的劍,反正他也用不到了。
在四通八達的天橋上,來自屋頂的火焰燃彈熱情地迎接著我,眼前持利刃與大斧的敵人蜂擁而至,我們愉快地廝殺,試圖掠奪彼此的靈魂。美好的時光,彷佛從前。
我說:"真快樂"
那你就該回答:"可不是嗎?"
快點,我要你回答我!快點!說話!
"我只剩半顆頭,你還想我說什麼?"
說些我不知道的事。快!
"還記得伯尼斯嗎?在那過得很開心,是吧?你這個叛徒,弗雷米莫之恥!"
……喔……等等,我沒開口問過任何事,況且它們根本不會說話。我到底在做什麼?現在我該在伯尼斯才對,那裡有個大驚喜等著我們!
驚喜!驚喜……伯尼斯,那是我人世的終點。是啊,這可真是天大的驚喜。我有些印象,雖然不是非常清楚,總之是死了,因為一名叫做灰塔的男人。灰塔,討厭的家夥,他好像還是我的上司。
……近晚昏黃的光線降臨羅德蘭,但也許它一直如此,我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