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面善嗎?也許--呵呵……抱歉,我可能把你給忘了……忘在雷姆的路上……。」
「雷姆?」
「是的,亞斯特拉的……的……」騎士咳了幾聲,呼吸變得急促,「……剛才說到那了?有些東西我已經記不得了,就像個死人……先生,你能否聽聽我的遺言?聽聽……聽我說道,說道我最後還記得的事情。」
抱歉,我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與你相會;請別這樣看著我,我沒有值得讓你期盼的意義。
但我仍靠近了你,因為你是我的恩人,讓這副軀體的意念再次燃燒的火焰,現在我所能做的就是站在你面前,傾聽關於你的故事。關於所有不死人都有過的故事,被世界遺忘的命運。
我不敢開口說話,也許是擔心這會玷汙了你的真實,然而你卻未曾遲疑,好像我已成為了你的追尋之物……
……即將殞命的他徐徐道出自己的旅程與目的,平靜、哀愁,卻毫無怨怒,我只聽到他對於使命的責任,以及未能完成它的遺憾。騎士並沒有說明他的信任何來,也許是因為身份鞏固了我們的關系,騎士冀望我協助他,延續關於我們的使命。難道這就是的原因嗎?他說,那是一則傳聞,不死人背負著使命,然而卻沒人知道它的內容,僅僅留下了下個線索:從不死院出發前往諸神之地,敲響蘇醒之鐘。所以,許許多多原為生者的活屍都是因此來訪此地,只為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命運?簡直是胡鬧,那是比謊言更加無聊的東西……那是一根救命稻草,讓活在詛咒下的我們還有可以追逐的物件。
一個希望。
「你見過那大家夥吧?那隻惡魔……」他講述剛才那道大門,原來那條龍是此地的看守「……去吧,將巡禮者大門的鑰匙給奪下來……只有穿過命運之門的不死人……才是命運所選……。」
「門。」我好想回答些什麼。我拿出早先在牢房中搜尋到的鑰匙,我想讓騎士知道,我就是那個讓他拯救的苦難人!看看它,聽聽它的聲音!
但騎士根本什麼都不記得。這也對,我只是個囚犯,他沒必要記得。
「……別勉強了……我……呵呵……我也有東西要給你……」說罷,騎士將身邊的瓶子與另一串鑰匙來了出來。據說瓶子是用來治療不死人的寶物,而鑰匙則是他之所以能深入此地的原因。
「門、門!門……」
「……對,門。帶走它們……謝謝……」
「你,太陽,給我!」
「……今天的雷姆……也是晴天……」
……哈,騎士,你是我的恩人,我的賜生者,你知道嗎?你詛咒我、你讓我難堪!……不,你救了我,你甚至願意將命運交給我。你給了我太陽。
為什麼?呵呵呵……為什麼?騎士?
好多的疑問--你所追尋的東西究竟……來到此地、進入此院,騎士,你真的甘願為那則故事付出一切,就算現在也不曾動搖嗎?因為一點希望?好多的疑問,可是我半個問題都問不出來
要是你明白,我答應你的理由不是出自於不死人的使命,你會憤怒嗎?你的希望會因此染上陰霾嗎?
多想無益,但我卻只能一直思考,好證明我是你眼中的夥伴。
他死了。如同我所宰殺的活屍那般,這位死者也將他的無名之物交給了我,彙聚於身軀如同煙霧般的物質,那是勝者的戰利品,如同魂魄般的空無卻佔有心靈的存在。
我站在不死院的露臺上,前頭是我的道路,據說那是穿過大門之後會抵達的高嶺,回繞破碎的建築殘骸如祭壇般神聖;而後面就就是陽臺,我聽的見那個惡魔還守在下頭,陣陣喘息環繞於院落。
戰鬥的秘訣是什麼?我不確定,但那個人一定會說:不要猶豫。
於是我沖了上去,劍刃朝下以雙手緊握。它會很驚訝這個禮物,要是沒人透過此處,那就表示惡魔是第一次吃到苦頭,來自我與騎士、以及所有探訪者的怒擊。利刃穿透它的後脊,惡魔的哀嚎震耳欲聾,聽了就讓人厭惡;當那隻怪物越是掙紮,鑽入皮肉的刃緣就損的越厲害,但那隻直劍並不脆弱,至少足以在損毀前削下一塊發臭的皮肉;我首次得到知覺--毋寧說我是第一次發覺我從未喪失知覺,它溫熱的血液灑滿了我的軀殼,泉湧而上,似腐朽的魚骨般惡臭。
我知道戰鬥是怎麼回事,但我的戰友與前輩肯定會勸阻:適可而止,切勿貪戰。
不要緊,我並不貪戰,我只想著如何讓它更痛苦--假如它知道痛苦是怎麼回事。使勁轉動劍柄,我在離開前給它留下了一個大洞,而後,熟悉的受身姿勢帶著身軀回到地面,等雙腳一踏實,上半身就如同風車般轉動,試圖砍下牠的尾巴與腳筋。不過惡魔這時仍活蹦亂跳,那身皮肉的防禦力也遠超乎想象;結果,牠身軀一轉,手中的巨槌就一把撞開了我,輕松如指彈蟲蚤。
不知道到底要怎麼做它才能乖乖倒下,縱使我有記憶,也不認為有人曾與這種東西博鬥過。牠的存在超乎人類,有如幻想之物,是上古遺留的禍害,或許正因為此地接近神居,所以牠才得以現身,作為一個門衛以力量考驗前來的不速之客。
「我今天、要過去!」
砍著牠的肚皮、切著牠的腳,汙血灑滿在地上,惡魔憎恨的鳴叫撼動天際,牠笨重的身軀無法與我的速度抗衡,不久後,我便趁惡魔倒地的瞬間斬向牠的腦子,然而不如最初的期待,那把劍僅僅是陷入其中,將牠的腦袋一分為二,因此,我試著持續地砍著,像翻土般重複著同樣的動作,想剁下惡魔巨大的頭顱。
直至疲憊襲來。我明白,就算做為不死人,我們依然會累、會困苦,就如同人類一樣,唯一的差別僅僅是生命的樣貌……是吧?但人類可沒不死人這麼好運,因為只要有篝火、擁有容下篝火力量的元素瓶,我們就能一直戰鬥,直到末日為止、或者使命終結的那天。
惡魔的犄角上掛著一支鑰匙,它屬於我眼前的大門,也是所有解答的開端。帶著心魂的芒然,穿越幻城的邊界,地上散落的鋪石引導著我前進,些許綠意看來諷刺,比對身後的監牢,它們看起來也沒有特別芬芳。滿身汙穢的我站上山崖的頂端,眺望延綿無盡的世界邊緣,此時,墜落湖底的意識追了上來,我這才發現,屬於我的希望被遺落在遙遠的地牢深處。
--突然,一隻巨鴉從崖谷竄出,在我來的及反應前,牠就將我從山上遠遠帶離。已經不能回頭了。
這塊軀體即將脫離塵世幻境,抵達偉大的諸神之地,羅德蘭……雖然現在仍沒人證明它的真假,這趟旅程依舊渾沌不明,不知形貌;但至少請在最後告訴我,在不死人間口耳相傳的希望是真的,因為那是他們的唯一、他們的所有……也許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