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念翎拉起方韜的雙手,輕撫著腕部的傷痕:“阿牛,我真是對你不住。”
方韜道:“說這些幹什麼?你和太師父是為了我好,我都明白。”
二人怕傷了胎氣,未敢喝交杯酒,只是對飲了一杯清茶,便熄了燈,躺在床上說著悄悄話,方韜道:“翎兒,咱們跟莫大哥有約,我把你送回來之後還要趕回信陽。你獨自在黃庭觀,可要萬事小心。”
史念翎道:“嗯,你去信陽,也要多留些神,那個神秘的蒙面人定然不會就此罷休的!若是再遇到他,可得趕緊逃命,千萬不要逞強啊!”
方韜道:“都聽你的!時候也不早了,咱們睡吧!”
月掛梢頭,風過衡山,窗欞之外,萬籟俱寂……
第二日,黃庭觀眾人將方韜送下了山,清玄親手將他扶上馬背:“阿牛,我們會幫你照顧好念翎,你此番前去信陽,無須掛念,一定要將體內餘毒治好,忌患先生醫術高明,想來已有法子了。至於那些殺人滅門的案子,我們也會查個水落石出,還你一個清白!”
方韜眼含熱淚,拱手向清玄等人告辭:“太師父,阿牛去了!您老人家千萬保重!”然後,他仰頭望向山腰,鬱郁蔥蔥的松柏之間,賀颺扶著史念翎站在那裡俯瞰著,雖然已經看不清彼此的臉,但是方韜和史念翎都感到了對方眼神中深深的不捨。
過了片刻,方韜低下頭,又跟清塵、靈空等人辭別,策馬揚鞭而去,史念翎久久凝望,直到他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之中,賀颺勸道:“師姐,別看了,天冷風大,你還是快些回去歇著吧!”史念翎道:“他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歸來,讓我再多看一會兒吧!”
賀颺道:“阿牛他……一定會好起來的,因為他還有你啊!師姐,我真是羨慕你們,雖然經歷了很多傷痛,但至少還有值得牽掛和等待的人,可我……”
史念翎看了看賀颺,卻見她一臉的落寞,不覺安慰道:“師妹怎生如此消沉?天下好男兒多得是……”賀颺卻道:“天下好男兒再多,也不及那人萬一,可是……”她欲言又止,悠悠長嘆一聲,轉過話頭:“師姐,我扶你進觀吧!”
……
卻說方韜一路向北,先走旱路,然後到洞庭湖賣了馬匹,再改走水路,乘船順江而下,準備到漢口登岸,再往北趕往信陽,與莫鐵鑫和單忌患會合。此時此刻,他已身在客船之中,遊於長江之上,望著江岸邊的蒼涼冬景,他心中不免感慨:“這幾個月可真是沒閑著,北上南下好些回了,有些人怕是一輩子也走不了我這麼多的路……”
“不好了,有人跳江了!”就在客船臨近南岸兜了個大圈,準備逆著江流駛向北岸的漢口渡口時,船尾處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方韜回過頭來,只見離客船約莫七八丈開外的江水之中正有一人在掙紮,水面上泛起圈圈漣漪,烏黑的長發散開,漂浮在水面上——顯然,那是一個女子,方韜想也未想,縱身躍入長江之中,此刻正值隆冬,方韜甫一入水,便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嘴唇也不由地哆嗦起來,但他依然奮力向落水女子游去。
拼盡全力,方韜的右手終於抓住了落水女子的長發,沒讓她繼續下沉。就在這時,岸邊也有人往江中拋下一根麻繩,叫道:“小兄弟,快抓住繩子!”方韜用左手抄住繩子,岸上眾人齊心協力,將方韜和那女子慢慢拉向岸邊。上了岸,有人塞給方韜一壺烈酒,方韜正凍得瑟瑟發抖,抓起酒壺便喝了一大口,這才讓身體暖和了一些,另有幾個人正手忙腳亂地救治那女子,突然有人叫了起來:“這不是總督大人的千金麼?!”
方韜循聲望向那落水女子,只見她衣衫濕透,現出玲瓏有致的身段,秀發淩亂、面色蒼白,卻依然掩不住強烈的高雅貴氣,一個圍觀的老嫗道:“真的啊,這真是總督大人的千金——祖澧帆小姐,明日她不就要嫁給沈員外之子了嗎?怎麼還尋短見了呢?”
又有人冷哼一聲:“沈員外之子?一個連吃飯穿衣還要人伺候的傻小子而已!還不是因為沈員外富可敵國,總督大人想多撈些錢麼!拿親生女兒做犧牲,真是做得一筆好買賣!”
“噓!別說了,當心禍從口出!”很快便有人不讓那人再說下去,方韜卻已明白了個大概,心中不由大為憤懣,暗忖道:“這總督大人也忒狠心,難怪這姑娘要跳江自殺!”
就在這時,祖澧帆已悠悠醒來,那雙大大的眼睛此時卻是目光渙散:“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
眾人唏噓不已,卻無一人再說些什麼,就在這時,人群外突然一陣騷動,幾個身形彪悍的壯漢撥拉開眾人,闖到祖澧帆身邊,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武官隨即出現,他瞪著祖澧帆,似乎壓抑著怒氣,沉聲道:“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