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邪沉默了片刻,一揮手,他衣服的鑲邊上再度亮起來一團光芒,而後一顆顆金色的星點從鑲邊上脫落,形成了一條金色的河流,在蒸騰著白色霧氣的麵館裡遊動,而後在有道無形而神聖的力量牽引下,在空中凝結。
金色的光芒不斷地散去,一張張開的畫卷,懸浮在了兩人的身側,好像靈蛇般扭動著身軀。
“造化乾坤圖?師父居然把它給你了。”大叔身體慵懶地靠在了椅背上,在這狹窄油膩的店鋪裡,翹起了二郎腿,粉色的拖鞋在腳尖鞦韆般盪漾著驚險的弧度。
畫卷是平面的,但裡面卻是一副絕美的立體水墨畫,似乎有一個微觀世界就在其中,同時又彷彿電影的幕布一樣,呈現出來的畫面赫然在運動。
首先出現的畫面是一座開滿了粉色桃花的山,而畫面不斷地往上飛昇,迅速地越過了山頭,呈現出桃山背後的那片浩瀚的修羅戰場,“魏”和“蜀”的軍旗獵獵,而數萬名微小計程車兵正在奮力地廝殺,煙塵滾滾,車馬嘶嘶,而廝殺之聲也從畫卷中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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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廝殺畫中的兵馬,不像是畫中人,因為他們身上傳遞出來,乃是充沛的生命氣息。
畫面飛快地滑動,越過了一座座城池,在幾秒鐘的時間裡越過了整座世界一般,最終落到了一座深山老林當中。
這裡流水潺潺,有一位穿著淡黃長裙的絕美女子正在釀酒,泡製著高粱。手法精湛細膩,無可挑剔。
腳下地窖之中的貨架上,一罈罈美酒陳列,而在這些陶製酒罈的上方,有隻深黃色的葫蘆,獨樹一幟。
莫驚邪抬手,手便落入了畫卷之中,他的手也變得分外的微小,輕輕地握住了這隻葫蘆。
而他的手從畫中抽出的時候,手恢復正常,這隻葫蘆也變成了正常酒壺的大小。
莫驚邪開啟的了葫蘆上的塞子,那讓人只是聞一聞就饞的口水長流的酒香頓時之間把雨水沖刷得清淡的空氣填充滿。
分別酌滿兩杯,一杯推到了大叔的面前。
“師兄,你最喜歡的碧落陽春酒。”
望著碧綠色的美酒,大叔嘴角挑起了淡淡的笑意,當年的他最喜歡的就是這絕世美酒,只是釀造的手法,就失傳在了王朝,只有玄聖宗外十里的小樣城中,那位開著酒鋪的劉老頭會釀。
那時候,他經常偽裝成一個普通的酒鬼,來到他的店鋪裡喝酒。本來喜歡嘻嘻哈哈的他,很容易就和老闆打成一片,也和他結為了忘年之交。
“劉老頭還好麼?”大叔沒有飲酒,只是淡淡地問。
“你‘死’後第二年,他就死了。不過沒什麼痛苦,是尋常的老死。他兒子說,老人家走得很安詳。”莫驚邪端起酒杯,說道,“師兄,你死之後,師父便將這乾坤造化圖送了我,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學習了碧落陽春的釀造手法,並在在裡面繪製了這位女孩。因為,我知道你喜歡這酒,我希望它能保留下來。這是我,對你的憑弔。”
莫驚邪就沒有立馬入嘴,而是懸停在了嘴邊。
“雖然你做了那樣的事情,成為了玄聖宗的恥辱,讓全王朝人都唾棄你,但是我還是敬你是我師兄,是當之無愧的我輩第一天才,青雲榜第一的不世強者,假以時日萬里劍神的替代者,最照顧我們師兄弟的大師兄……所以,那一天我沒有參加追殺,但得知結果後,哭了很久。”
他將香甜絕世的美酒一飲而盡,把酒杯重重地砸落在桌面。
他苦笑起來,“可我也覺得你的確是罪該萬死,死亡理應是你的宿命,所以你依然是我敬佩的師兄,我選擇閉關這麼多年,也是因為你的死,我欣慰,也痛苦。”
“可是,你為什麼偏偏又活著?”
靈魂拷問,拷問的是靈魂。
在他心中偉岸的師兄,為什麼偏偏擁有的,是如此骯髒卑鄙,邪惡不堪的靈魂?!
而為什麼,這樣的靈魂,理所應當在十五年前死去,卻直到今天還活著?
莫驚邪咬牙切齒,天空中的烏雲,好像是煮沸的水面,“你憑什麼活著,你活著,那數千無辜嬰兒,又如何得以慰藉?”
大叔腳尖搖晃的拖鞋終於啪嗒一聲掉落在黏著油漬的水泥地面,他這雙邋遢的雙眼,終於輕輕地眯了起來。
狂暴的雷霆在外面的天空中奔騰,很多這時候才趕下樓來收衣服的人們,被滂沱大雨,瞬間就沖刷成了落湯雞,驚叫聲連連響起。
大叔手指夾起了桌面上抽了一半的香菸,火焰還沒有熄滅,隨地吐了口青痰,把煙叼進嘴裡,冷漠地看著這個男人。
“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
莫驚邪沒有回話。
大叔接著問道:“你怎麼知道我還活著,又怎麼知道,我還在這裡?”
莫驚邪凝望著師兄雙眸,緩聲道:“我閉關很多年,恰逢出關。一封書信寄到了宗門,要師父親啟,然而又碰巧師父在閉關,那封書信傳息部的弟子們本來準備將它交給少宗主金看峰,但是金看峰忙於準備明年舉辦玄聖宗四五百年盛典,便讓我處理這封書信。”
“書信裡說,你還活著,活在水井灣。”
大叔濃郁的眉頭輕輕地下壓,如鎖一樣的川字,釘釦在了他髒兮兮的額頭上,“師父和舒青青……知道我還活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