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晴空萬里,忽然之間,陽光變得黯淡萬分,一朵朵的烏雲不知道是從哪裡鑽出來的一樣,在幾分鐘的時間裡,佈滿了頭頂上的天空。
唐紙走到了姬美人面館正門前,看著屋中對坐的兩人,神色訝然,完全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
大叔,認識他?
……
……
“幾十年前的口味了,我現在不喜歡吃牛肉麵。”大叔從口袋裡慢吞吞地摸出來一根香菸,叼進嘴裡,然後啪嗒一聲用打火機點燃。
莫驚邪看著他手上嫻熟的動作,眼神慢慢地上抬,聚焦在他的嘴角的菸頭上。
“這麼多年不見,你果然變了很多。”
大叔知道他所指的是自己居然開始抽菸,滿不在意地撓了撓自己亂糟糟的頭髮,然後用這佈滿了頭皮屑的手,把麵碗推回了莫驚邪面前。
“人只要不死,終究是會變的。”大叔的聲音,沙啞平淡,短短一語,卻彷彿是顆齒輪,暗合了時間的長軸,帶動著莫驚邪和他的思緒,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場讓整個宗門轟然震動,也讓整個王朝都掀起軒然大波的那天。
玄聖宗的人,永遠都不可能忘記那一天。那一天,也主動永遠纂刻在玄聖宗的歷史上。
莫驚邪擱在略顯油膩的桌面上的手,指頭輕輕地抽了抽。
窗外是滂沱大雨,和那一天的天氣,一模一樣。
那天的烏雲之下不是空氣,而是遮天蔽日的強者,和滾滾霞光。
……
姬大媽在廚房裡,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好奇地探出了腦袋。
沒想到舒一天居然跑到了店裡來,她正準備像往常一樣地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因為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莫名氣息,而感到了沒來由的畏懼。
姬大媽又縮回了腦袋,這麼多年的壽命,和朱老八一樣,讓她對於危險有種敏銳的直覺,後背不知不覺地就爬滿了冷汗,她惶然四顧,不知所措。
足足十多秒鐘的猶豫之後,她的視線隨之凝望到了鍋裡沸騰的麵湯上,又才連忙丟了兩把麵條進去。
“煮麵……煮麵。”
她扯著嗓子道:“一人一碗煎蛋面,我請客!”
……
莫驚邪又抽出一雙筷子,插入了這碗表面的油都已經在慢慢凝結的牛肉麵中,正氣不阿的國字臉上盡是冷峻。
“師兄,沒想到你真的還活著。”
舒一天深深地抽了口煙,紅色的火光在菸捲上倒退了很長的一部分,留下了掛在菸頭上的捲曲菸灰,輕輕一個晃動間,便雨點一樣紛紛散落下來。
轟隆——
悶雷聲在空中炸響,傾盆大雨陡然之間便嘩啦啦地潑了下來,拍打在水井灣老舊的樓房上,在廣場的黃泥地面上跳動起來冰冷的昏黃水花。
唐紙慢慢地走到了店鋪門口,但是依然沒有進去,而是靜靜地看著神色和往常一樣放蕩不羈,但是卻和任何時候都不一樣的大叔。
“大叔……”
莫驚邪的視線在慢慢上抬,這一次終於落到了舒一天這雙充滿了眼糞的雙眼上。
這雙眼睛曾經滿目陽剛,叱吒之色富於炯炯精光之上,然而現在卻是常年抽菸喝酒和不規律作息而導致的昏黃,不再有當年的半點銳氣,也不再有,當年讓自己和眾位師兄弟,心悅誠服的光芒。
“全世界的人都以為你死了,師父、師妹,全玄聖宗的人都覺得你死了。當初的你身受如此重傷,又墜入京揚運河,你為什麼還沒有死?”莫驚邪苦澀地搖了搖頭。
這句話輕輕地落入了唐紙的耳中,對於大叔的過往一無所知的唐紙,伴隨著天空一道剎那撕裂了雲層紫金色的雷霆的出現,而不禁顫抖。
這個男人,在說什麼呢……
大叔面不改色,盯著燃燒的菸頭,道:“還沒輪到老子死的時候。”
招牌鋪上面的雨棚被大雨啪嗒啪嗒地啪嗒,被雨棚積澱後的雨水連成了線,彷彿是珠簾白色的一樣垂掛在店鋪門口,嘩啦啦地積澱在廣場。
下水道系統排水的速度跟不上降雨的速度,在水井灣的黃泥地廣場上,這才一小會功夫,積澱起來一厘米厚的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