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並不知道,唐紙所提的問題,都和自己有著密切的關係。
唐紙疲憊地靠在沙發上,大叔說得也有道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本就是無中生有,自己想這麼多,只是徒增煩惱而已,什麼嫌疑人,什麼魔帝之子,當然都是假的,都與自己無關。
……
……
在唐紙家吃了晚飯,十點半又把他家裡的剩下的兩個雞蛋敲了做了個蛋炒飯當宵夜吃完,大叔這才心滿意足地摸著圓滾滾的肚皮離開,回到自己的屋子去,然而才回到房間,那很多年都沒有環繞他的孤獨感,就和黑夜一樣將他團團包裹,往日怡然自得的黑暗,現在卻讓人覺得窒息。
躺在床榻上的大叔還是沒有選擇開燈,默默地點了根菸,黑夜中明亮且滾燙的火星從煙尖滾落到漸漸降溫而漸漸加厚的被褥上,卻是不知為何,在夏夜能夠引發一場火災的星火,卻無法將被褥點燃。
大叔又咳嗽了起來,他捂住自己的嘴巴,縮到了被窩之中,被窩隔絕的下的咳嗽聲格外沉悶,好像是封死的棺材。
大叔走了,唐紙則還在廚房裡忙前忙後,幫忙收拾著桌面,把大叔吃宵夜的碗洗乾淨,唐糖玩兒了一天已經在被窩裡呼呼大睡。
做完清潔,已經快要十一點,外面還在飄著雨,不過已經不再滂沱,而是細同牛毛,廣場上跳舞的阿姨們今天難得地休息一天,早就各回各家各找自己搗蛋娃。
唐紙看到姬大媽麵館的燈光已經亮了起來,照亮外面劃過的絲絲細雨,阿姨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搶購完商品回來了,雖然沒有招呼,也沒有對話,可是這樣在黑夜中靜靜散發出來的與黑夜之間形成鮮明層次的燈光,伴隨著燈中人往日給自己的關愛和笑臉,在這黑夜當中化為莫大的安慰,灑入了少年的心田。
痛苦和憂慮常常來得無聲無息,幸福,很多時候也只是這樣的一點一滴。
唐紙微笑著收回了漫射的目光,朝上撥開護腕,只見黑色的玫瑰花還是那一日所生長出來的兩朵花瓣,纖細的黑色紋路如同駛向冥界的黑紋石軌道,而現在的自己就坐在這樣一條通向生命盡頭的蟒車上。
少年抿緊嘴唇,又陷入到了迷茫裡,以前的他身懷重病,心裡的盼頭便是來到皇都便能找到治療的辦法,覺得修行可能是治療自己的絕佳嘗試,現在證明修行拯救不了其他修行者,暫時也拯救不了自己,至於看大夫……如今就連進皇都都難,還如何看大夫?
唐紙忽然想到十月三號能夠進入皇都去參加典禮,那麼順便自己就可以帶著唐糖去看病了,他從懷裡摸出來那張在自己這裡放得快要蒙灰的名片。這些月在阿姨那裡蹭吃蹭喝,阿姨還給自己發了工資,已經存了差不多一萬塊錢,應該勉強夠帶妹妹去一趟這樣的醫院。
王朝的各大醫院對於靈死病還有唐糖的狀況都找不到解決的方案,這張名片上這位大夫,不知道是不是能承載起他們的希望。
回頭才看到桌面上的茶杯還沒有收拾,走上前才發現上面還留了一張紙條,蒼勁有力的大字顯然只能出自大叔之筆:
少去想那些不該屬於你的煩惱,踏踏實實,過好每一天。
唐紙眼角上挑,溫暖地微笑起來。
從小到大他的煩惱都太多太多,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身邊的好運,比如靈生水的獲得,比如與大叔相逢,與姬大媽相逢。
言命人說自己的命很不好,但是總得來說,自己這條或是走向黑暗的道路兩畔,都是花團錦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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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了,大叔。”把紙條摺好夾到了書架中,少年也心滿意足地回到了房間裡,給唐糖壓好了被子,躺在床榻上望著透過窗戶傾灑在天花板上如霜的月光,默默唸叨著:踏踏實實過好每一天。
而後,很快滑入了夢鄉。
……
在水井灣正門前,隔著一條泥濘馬路的山野也被今天白天的狂風暴雨所蹂躪得一片狼狽,草木皆死氣沉沉地垂頹著身,嘩啦啦的水流在山野的道道低坡中縱橫,裹挾著一些可憐的昆蟲滑向低窪。
毛毛細雨在給這片被暴雨欺負後的土地些許溫存,而在水井灣前方兩百米處的那片山林當中,樹葉上的積水因為顫動而簌簌下落,在灌木掩映之中,這無星無月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豎立著一具枯骨,枯骨森白的五指還抓著一柄同樣森白色的古刀。
枯骨沒有血肉,自然也做不出表情,然而她那抓住了樹皮的五指卻緩緩地摳掉了一片長寬一分米的樹皮,一對牙床憤怒地摩擦,發出刺耳的噪聲,這無不說明了她此刻的憤怒。
並非活人,但也不算是死人的她,內心中的憤怒需要宣洩也需要表達,所以握著這柄有著數條細微裂縫的骨刀憤怒地劈砍起來,身軀只剩下這樣一具骨頭十多年,沒有肌肉也沒有臟器的她早已經熟練了這種發聲的方式,擊打的聲音化作憤怒地咆哮在這片唯有積水流動以及雨打飛音的寧靜山林中作響:
“你拖延著不去復仇,原來就是為了這樣一個臭小子?!姓舒的,我為你落得這樣的下場,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鳥群驚恐中振翅而起飛向了遠端,在水井灣中的諸多強者感到自己的存在之前,便迅速地遁離了此地,然而憤怒的腳步仍然將潮溼的地面轟出一個又一個腳掌狀的深坑。
手中的骨刀,更是在手中咔擦作響。
……
……
今天開始加更,第二更會很晚,可能是明天凌晨,但算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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