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紙換了雨靴,撐著家裡的黑傘,踩著水井灣裡一逢下雨就滿是稀泥的土地出了水井灣,今天姬阿姨要去皇都裡搶因為太子成人禮而打折的半價商品,說搶回來屯著過段時間賣原價,所以今天店鋪不開門,唐紙也就有了休息的時間。
休閒的一天除了修行之外,還需要去做一件前面一直想做卻沒能做成功的事情。
他撐著傘循著記憶,穿過了破爛的馬路,又鑽過把他滿身都打溼的樹林,來到了一面山窪,這裡是他第一次和小吱相逢,小吱送他離開的地方,當時他們一人一貓對話的的位置都近在眼前,石壁也安安靜靜地匍匐在一側,只是這片荒林之中仍舊沒有那妖鼠族群大門的位置。
鎮安司的確自從上週之後再沒有來找過他,也再也沒有任何的危機出現過,大叔也安靜了下來,天天在樓上的屋子裡不知道在忙活什麼,有人找他買術器他也破口把人罵走,但對唐紙來說,這也意味著生活回到了最開始的樣子,安靜而安穩,他也才敢再次出來尋找妖鼠一族。
他有很多的問題需要解決,但是小吱的死始終壓在他的心頭,他是小吱情況唯一的知情者,他需要給鼠王爺爺一個交代,他完全可以想象,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對音訊全無的小吱,該是何等地焦急和操心。
大叔雖然是說了,等過段時間就帶他找鼠王爺爺他們,可是他對於過段時間這幾個字已經感到了麻木,甚至是畏懼,碼頭老闆說過段時間舅舅就回來,結果舅舅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說過段時間就能聯絡,但是到現在都沒能聯絡上,大叔有自己的事情,他說的過段時間,誰又知道會是到什麼時候去了?
鎮安司的威脅顯然還在,妖鼠一族仍然躲藏著不敢露面,唐紙在林子裡兜兜轉轉了幾圈,果然不出所料,除了一身的雨水和泥點以外,一無所獲。
唐紙施展出已經熟練得沒有了任何難度化形術,變成了當日的那隻小灰貓,站到了那顆大槐樹下,當時的他就是站在這裡,和小吱結交成了朋友。
樹石依然在,夏雨卻滂沱。
他還能變成貓,小吱,卻再也回不來了,雖然已經經歷了很多次的生死,並且心裡早已做好做好準備,在生死離別的主角中,自己也在不遠的將來就會是閉眼告別人世的那一方,但是唐紙還是難以接受身邊人的離開。
“以後,我可以常來找你玩嗎?”
“你找不到我的,但是,我可以來找你。”“我記得你的味道。”
有些片碎的對話徘徊在耳,憋在心肺之中已經良久的哀嘆出口,他重新變回人形,撿起似乎和他一樣落寞在側的雨傘,踩著落葉堆積仍然溼滑的地面準備回家。
走了幾十米遠,遠處突然有縹緲的哭聲,飄入耳廓。
唐紙停下腳步仔細聆聽,確定了的確有哭聲。
他的警惕下意識便提升起來,體內的昊氣也開始運轉,作為已經修行了有好幾個月的修行者,唐紙修行者的本能已經漸漸養成。
唐紙蹙著眉頭,這是王朝邊際,最近又巡檢嚴苛,像是之前那樣碰到趕屍人這種事情的機率,應該低到了極致,但是並不能排除,這道哭聲就不代表危險。
本著自保的心理,唐紙打算不去理會,但是走了幾步之後,骨子裡面的善良還是讓他蹲下了腳步。
如果對方是受到了傷害,需要幫助呢?
如果是大叔,大叔絕對不會選擇轉身而走,於是唐紙回頭,走向那哭聲傳來的方向。
如果是危險,立馬逃走。
心中有了判斷,動作也便凌厲,唐紙循著溼滑的山背,迅速來到了反斜坡,只見下方的十來米處,有一個謝頂了中年男人正在一邊哭泣著,一邊用鏟子將溼潤的泥土倒入面前的土坑當中,土坑裡除了積起來的除昏黃雨水之外,還有唯有固體才有的深黃色澤,定睛看去,乃是一口外形極其簡陋的棺材。
唐紙的眉頭驟然一鎖,下意識地又想到了養屍人。
在王朝裡屍體是不允許進行填埋處理的,必須由尊神國教的殯儀部進行火化處理,併為死者祭悼,而家屬則領走靈牌,購買墓地,埋葬以神術煉造而出的“淨穢水”清洗過的骨灰。如此繁瑣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防止屍體被異徒們利用,尤其是魂族或者是修煉魂法的人類魂法師們。
雖然也有人會用棺材盛放安葬的物件,但是棺材都極小,只夠容納骨灰,但這口棺材的做工遠遠看去就能知道是粗製濫造的非工匠作品,是自己製作的可能更大,而看其大小體積,顯然也不可能是骨灰所需要的。
“月紅……月紅……你死了,我怎麼活啊?!”
男人沐浴在樹冠們無力遮擋的暴雨中,吼著電視劇中常常出現的陳詞濫調,然而這份悲痛還有歇斯底里透發出來的悲情感,卻讓經歷過,並且前不久還經歷過這種傷痛的少年,能夠有深深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