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睛,她眯著眼睛說:“去哪呢?”
李躍進看著她那頭閃耀著陽光濃密的棕黃色的頭發,低頭對她說:“天氣炎熱,我請你吃涼粉吧。”
張潔用手搭著涼棚看著他說:“好啊,在哪?”
李躍進指著通往電影院後面的小馬路說:“在電影院後面的小吃一條街,上次劉和平叫我和他一塊去郵局,取兵團媽媽寄來的秋衣秋褲球鞋的時候,是他請我吃的,挺好的。”
張潔說:“好啊,看你那眼睛睜的大大的,今天怎麼變大了,別讓陽光灼傷了角膜。”
李躍進說:“沒事的,我在農村幹活時早就練出來了,中午頂著烈日正是鋤草的好時光。”
他們說著話向電影院後面走去,張潔不解地問:“為什麼偏要晌午頂著烈日鋤草呀,不怕曬傷了嗎?”
李躍進說:“你沒在鄉下待過,你不知道吧?那是因為中午的太陽毒,鋤下來的草很快就被太陽曬死了。如果等到太陽下山了再鋤草,天氣是涼快點兒了,但那草的生命力太強,經過一個晚上的露水打濕了,那草又會把根紮進土裡,第二天那草有的就又活了過來。特別是再趕上夜裡下雨,那草在泥水裡一泡,很快就又活了。所以呀,中午頂著烈日鋤草,把草鋤下來,抖掉它根上的土,扔到向陽的地方去,很快它就被曬蔫兒了,它的水分蒸發了,就會枯死的,因此農民們都是在晌午最熱的時候鋤地,那是有科學道理的。”
張潔說:“太陽那麼毒,那不把面板曬壞了?”
李躍進說:“農民的面板可不像你們城裡的人們,一個個都細皮嫩肉的,他們哪,常年在地裡幹活,風吹日曬,不知脫過多少次皮了,手掌和腳掌都磨出了繭子,面板曬得油光油光的,黑乎乎的又粗又厚,都曬鐵皮了,就不怕曬了。而且呀,農民讓紫外線經常照射,身體吸收鈣多,反倒更強壯了。”他看著張潔那白皙的面龐說:“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黑嗎?”
“那還用問,讓太陽曬得唄。”她放聲大笑了,好像特別開心。
李躍進說:“其實我在老家上學的時候也白白淨淨的,就是高中畢業後回到了村裡,參加生産隊勞動,很快就曬黑了,後來又變紅了,後來又變紫了,到現在變成棕色兒的了,只能這樣了。”
張潔說:“好啊,不要變,就這樣挺好的,”她用她那白嫩的手,拍拍李躍進那黑黝黝的臉蛋:“這才有男子漢的陽剛之氣呢。”
李躍進開玩笑說:“唉,你是不是也要曬黑一點啊,更使自己強壯一些呢?”
張潔用手指捂住他的嘴巴說:“不不不,我可不要強壯,我可不做假小子,”她有意識地挺挺自己那豐滿而富有彈性的胸,搖搖頭很自信的說:“就這樣,挺好的。”
李躍進看著她那白淨清秀的面容,和那比鮮花還要燦爛的微笑,突然感到她那黑色的眸子裡射出了誘人的光芒,他順勢在她的臉蛋上親了一下,說道:“是的,很美,比電影中的夏子還要美。”
張潔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說道:“真的嗎?”
李躍進認真地說:“真的,很美。”
“為什麼呢?”張潔深知自己的美貌在學校是獨一無二的,從一入學就成了人們公認的校花了,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見了面總是都不由自主的想多看她兩眼,她總是很平靜地對待這一切,並不感到高傲。
李躍進看著他,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他又把她攬在自己的臂彎裡,看著她的眼睛說:“因為夏子缺少的是你這頭濃密而秀麗的棕色頭發,和你這一雙黑色如水的眼睛,再加上你面如白雪的沒有任何瑕疵的面容。”
張潔被李躍進誇獎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說:“別說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她依偎著李躍進的身體更緊了。
李躍進的鼻子好像挨著她頭頂上的秀發,從發髻間散發著少女青春期特有的香味,兩顆心貼得更近了。
他們在路邊的樹蔭下輕輕地互相凝視了片刻,目光中交流著難言的激動和快樂,最後李躍進一把將她摟在懷裡,輕輕地吻了她那紅紅的口唇一下,然後,他們進了一家涼粉店。他們在一張長條方桌旁的小方凳上坐下來,李躍進要了兩份涼粉和兩個夾心麵包,同時每人要了一杯酸梅果汁,一邊凝視著對方,一邊默默地吃著,進行著心靈的交流,誰也不說話,無聲的情感隨著目光流向了對方的心田。
酸梅汁用吸管吸完了,兩個人相視一笑,開始吃涼粉和夾心麵包,此時斜陽西沉,透過窗玻璃照進來,他們一邊吃著,一邊看著對方,好像在藉此機會靜靜地欣賞著自己心上的人。旁邊的人們都大吃大喝著,想著他們自己的事情。屋子裡還是有點悶熱,天花板上的電風扇呼呼地使勁地轉著,吃完了,兩個人還是不說話。
李躍進覺得是時候了,他說:“張潔。”
“嗯?”她溫情地看著他。
“我有一個想法,”他低下頭來,好像是一邊想一邊說的,又好像心虛沒有底氣的樣子:“想和你商量商量。”他抬頭看著她那雙純真無邪的眼睛。
張潔以為他要表達兩個人的愛意,深情地看著他:“說吧。”
“你看啊,現在改革開放了,國門開啟了,國家開始選派出國留學生了,國外是什麼樣子,我們都沒去過,西方那麼發達,我們是不是……。”他沒敢再說下去。
張潔靜靜地看著他:“你想考出國研究生吧?”
李躍進說:“現在還沒有,不過,我聽說考出國研究生挺難的。”
張潔聽著他的話音,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的靈魂深處在起著變化:“現在沒有,是不是將來會有啊?”
李躍進說:“我想了想,你能不能和我一起留校啊?”
張潔說:“留校?這怎麼可能呢,我答應我爸爸,咱們一起回平州去的。”
李躍進說:“你聽我說啊,咱們一起留校,然後在海大一邊工作,一邊學習,準備考研,這裡有非常好的師資力量,圖書館有大量的藏書和參考資料,有非常好的醫學實驗裝置,我們一邊工作,一邊向老師請教問題,在這裡考出國研究生條件是多麼的優越啊。如果我們回平州去,整天忙於臨床看病工作,哪有時間複習功課呀,也沒有這麼多的教授給我們輔導啊,考出國研究生那是太難了,甚至一點希望都沒有。”
張潔說:“我從來就沒有考出國研究生的想法,我們在這名牌大學畢業,去那個市級醫院工作,我們所學的知識已經夠用了。如果隨著時間的發展,工作需要,我們也可以考國內的研究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