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寫道:
佳:
真的對不住,給你的信寫晚了,因為我受了點輕傷,一直在醫院裡,醫生給我做了兩次手術,才把彈片取出來。好了,現在沒事了,不過我還不能去看你,醫生說現在還不到出院的時候。經請示首長,領導們讓我寫信請你到部隊來。來吧,我每時每刻都在等你,等你的到來。
不要因為我負了一點傷,就惴惴不安,夜不能寐。軍人的天職就是奉獻,我雖然受了點輕傷,但是比起我那些犧牲了的戰友,我幸運多了。我們一起出生入死,他們壯烈了,可我還活著,我要為他們而活著。我們排裡有一位小戰士犧牲了,他是從gz大山裡走出來的。我們全排決定,我們共同擔負起贍養他父母的責任。我們約定,不管我們將來轉業到天涯海角,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我們都一起去看望他的父母,一直到為他的父母養老送終。所以,我是擔心你,不要為了我受了一點傷,就牽腸掛肚,比起犧牲的戰友來,我受點傷算得了什麼。
不多說了,等你。
你的:趙會來
1979 年5月9日
信念完了,張潔連忙拉起郭佳的手:“走,去找李躍進和劉和平,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李躍進和劉和平一聽就高興極了,李躍進說:“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去向輔導員請假,然後,陪郭佳再去火車站買預售票。”
輔導員杜希娟聽說後,高興地說:“太好了,你去了以後,首先代表我們全班同學,向保家衛國的戰鬥英雄們致敬和問好,我們全班同學都為他們的英雄事跡所感動,我們都向他們學習,為祖國的四個現代化爭做貢獻。”
郭佳表示,一定把輔導員的心意帶到。然後,他們一起到火車站給郭佳買了第二天開往南方的特快列車票。
當天晚上,郭佳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又是激動,又是牽掛。她想,他受了點輕傷,到底傷在哪了呢,為什麼要住這麼長時間的院呢?為什麼首長還要請我去看他呢?她想,不管怎麼樣,只要他還活著,活著這是她唯一的祈盼,活著她們就有從小到大的未來,活著兩個人就能在一起,就比一個人好。她暗暗為自己加油,鼓勵自己,戰爭沒有選擇,戰爭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一個人一生中能做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情就可以了,一個人一生中能為國家戰鬥一次就行了,一個人一生中只要能讓父母、親人、愛人、朋友自豪一次就可以了,因為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
在李躍進、張潔和劉和平的護送下,郭佳踏上了南下的列車。李躍進他們幾個都買了站臺票,他們站在月臺上一直微笑著向郭佳招手,一直到她看不到他們了。郭佳轉過頭來看著車窗外春天的田野向後飛馳而去,她想,一個人有朋友真好,特別是在你有困難的時候,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們勇敢地和你站在一起,來分擔你的憂愁,和你並肩面對,這是真正的朋友。她想,畢業後一定和趙會來一起去平州市工作,幾個朋友一生中無論生老病死都能在一起並肩戰鬥,在人世間這不也是一件難得的幸福嗎!
一路上,她看著祖國的大好河山,有高山有平原,有森林有草地,有河流有湖泊,她浮想聯翩,心馳神往。她想,趙會來為祖國的壯麗河山、為自己的同胞免受外敵的入侵和傷害,在戰場上沖鋒陷陣、浴血奮戰,值得,好男兒為國徵殺疆場,是最大的榮耀。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不管是哪個國家,不管是哪個民族,都需要有自己的英雄兒女,去保家衛國,一旦有外敵入侵,就要義無反顧,去慷慨赴死,告慰父老。她想,既然選擇了軍人,就選擇了奉獻,選擇了犧牲,做軍人的妻子,她的命運和軍人是緊緊相連的,有國才有家,沒有國那有家呢?
列車經過徹夜不眠地賓士,終於到達了終點站。當她走出車站的時候,他驚喜地看到了在出站口的人群中,晃動的那顆耀眼的紅五角星和像紅旗一樣的紅領章,那是無數烈士用鮮血染成的,那是神聖的象徵,那是忠誠的象徵,那是青春與熱血的象徵。
當她走出車站的時候,她發現來接她的不是趙會來,而是他們的連指導員鄧建國和一個小戰士,這使她的那顆明朗的心又升起了一片浮雲。
鄧指導員消瘦了許多,他那白白胖胖的面容,如今變得消瘦且黑黝黝的,像長期在太陽底下暴曬過的。但他的眼睛在那副眼睛的襯託下,顯得更加明亮,更加剛毅有神了。她想,是呀,經過戰爭生與死的考驗,他們浴火重生,更加百煉成鋼了。
“郭佳同學你好,路上辛苦了,趙會來同志還在醫院養傷,我奉命來接你。”鄧建國熱情地伸出了手。
“鄧指導員好,謝謝你們來接我。”郭佳先和鄧建國握了手,又與那個小戰士握手:“謝謝你。”
那個小戰士一邊和她握手,一邊說:“郭姐,指導員現在是我們的團長了。”
郭佳忙改口說:“鄧團長,對不起。”
鄧建國毫不介意地說:“沒什麼,當團長和當指導員沒什麼兩樣,都是保家衛國,”他一邊向停在路邊的吉普車走,一邊回過頭來說:“唉,趙會來也當上了營長了,他沒有跟你說嗎?”
郭佳說:“沒有,他就是說領導們同意我來看他,告訴我他沒事,受了點輕傷,別的沒提。”
鄧建國說:“噢,這小子把好事都沒告訴你,他不僅提了營長,還授予了一級戰鬥英雄的光榮稱號呢。”
郭佳說:“他呀,從來不跟我擺好。”
郭佳心情忐忑不安地上了車,她見不到趙會來心情仍是一片茫然。吉普車搖搖晃晃地走著,她發現車子沒有直接去他們的駐地,而是直接把她帶到了部隊的野戰醫院。她的心裡敲著小鼓,慌亂地跟著鄧團長進了病房,她朝思暮想的終於盼到了這一刻。她看到了他,只見他身穿藍道道白底病號服,倚著被子坐在床上,他沖她微笑著。她吃驚地看著他,驚呆了,她身子開始輕輕地發抖,這就是和她一起長大的那個威武的趙會來嗎?這就是那個和自己相濡以沫的未來的丈夫嗎?只見他消瘦了許多,兩隻眼睛也凹了下去,他的被子下面的兩條腿好像癟癟的。她把行李扔在地上,心疼地撲到趙會來的懷裡,嚶嚶地哭起來。在哭啼中,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在不經意中覺得他的兩條腿不能蜷起來,她順手小心翼翼地一按,被子下面的兩條腿都沒了,她的手空空地按到了床板上。她的面色驚得煞白,頓時收住了哭泣,她驚呆地看著趙會來的臉,一聲不吭,身子像站在寒冬臘月的冰天雪地裡一樣在瑟瑟發抖,她從小到大,還沒有經歷過如此意想不到場面。
許久,她抱著趙會來的頭,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趙會來用雙手緊緊地抱著她,輕輕的用手撫著她的背,安慰她:“佳佳不哭,佳佳不哭,不哭。”她抬起頭來看著他,他拿過來手絹,輕輕地給她擦著眼淚:“我知道,這對你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可是你知道嗎,我有不少戰友在戰場上犧牲了,而我還活著。”趙會來的眼圈也發紅了:“他們是為了我們活著才去戰死的,所以為了他們,我們要堅強地活著,為了他們的父母,為了他們的姐妹,為了他們的妻子和孩子,我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是的,他的戰友們犧牲了,他們都有父母,都有姐弟,有的還有妻子和孩子,可是為了國家他們勇敢地走了。我們活著的人,應該懷著萬分敬仰的心情,照顧好他們的父母姐妹妻子和兒女。
她抱著他的頭又哭了,好像是怕再次失去他似地。
那一年5月的中旬,陽光格外燦爛,部隊召開了全軍立功授獎大會,部隊授予趙會來一級戰鬥英雄稱號。那天,春風和熙,晴空萬裡,郭佳用輪椅推著趙會來,走上了主席臺,軍首長親自給趙會來戴上了軍功獎章,並和郭佳握手,感謝她這位新時代的大學生對軍人的忠誠和愛戴。
那一日,yn的天真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