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對許麗明實施的是全麻手術,到了中午的時候,許麗明才醒了過來,回到了骨科病房。
金忠國接到醫院的通知後,一直在病房等候。許麗明回到病房後見到他第一句話就問:“玲玲怎麼樣?”
金忠國說:“挺好的,沒有受一點傷,我已經把她送幼兒園了。”
許麗明說:“晚上你想著接她。”
金忠國說:“晚上我接了她來看你。”
許麗明“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金忠國繼續說:“我回家去拿住院費和醫保卡。”
許麗明沒睜眼睛,說道:“都在媽那裡,回去拿就是了,其它的等交警處理完了再說。”
金忠國說:“知道了。”說完就走了。
午後,麻醉藥的有效時間過去了,許麗明才感覺到胳膊和大腿的劇烈疼痛。她微微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慢慢流淌,額頭上的汗珠順著發際一滴一滴的流到了脖頸上,浸濕了枕頭。骨科護士長藍燕是她下一屆的同學,在校時兩個人就很要好,不過她的命運比許麗明要好的多,當年上學時,她的父親作為平州市軍分割槽政委,就給她介紹了男朋友,是軍分割槽幹部科的一名幹事,如今又轉到了野戰部隊,已經升到了營長。她特意給許麗明安排了特護,此時,值班護士一邊給她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問道:“許護士長,要不要給您注射止疼劑啊?”
許麗明苦笑一下,搖搖頭說:“不用,我還能堅持。”
一會兒,劉和平過來查房,李躍進聽說許麗明醒了,也趕過來看他,神經外科的小護士們手捧鮮花和水果來探視她。劉和平給她試了試血壓、摸了摸脈搏,由於失血過多,血壓還在110——70上。多年來,劉和平對李躍進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敬佩心理,他看著李躍進的眼睛說:“血壓還是有點偏低,要不要再輸兩個血?”
李躍進問道:“心律多少?”
“95次。”
李躍進說:“rh陰性ab型血中心血站那有了嗎?”
“有了,市血站從外地調來1000毫升。”
李躍進高興地說:“好,再給兩個血,鞏固一下。”
“要不要給止疼藥和鎮靜藥?”
李躍進說:“疼時可給點鎮疼藥,如實在睡不好,可服適量舒:“48小時後疼痛會自然緩解。”他又和顏悅色地對許麗明說:“你好命大啊,肱骨動脈血管破裂,手術中你突然血壓下降到70——40,醫院只有一個rh陰性ab型血,已經給你輸完了,怎麼辦?市中心血站這種血全部讓婦幼保健院給産後大出血的病人拿走了,如果從shbj調血恐怕你的血壓到時就沒有了,只見劉和平臨危受命,力挽狂瀾,他放下手術刀,抽自己的血給你輸血。”
許麗明驚訝地說:“劉主任是rh陰性ab型血嗎?”
李躍進說:“是的,大學入學體檢時我就知道他是rh陰性ab型血。”
“那誰做手術啊?”
劉和平說:“我在旁邊抽血,我哥給你做手術唄。”
李躍進笑著說:“唉,是劉主任指揮著我做的,還有郭佳、張潔在旁邊配合呢。”
許麗明說:“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了,沒想到讓你們幾位主任都費心了。”
李躍進說:“你就安心養傷吧,科裡的護理工作由各護理小組的組長分頭負責。”李躍進又對劉和平說:“和平,我一會兒還有手術,先走一步,麗明就交給你們了。”
劉和平說:“哥,你放心吧,有事我再給你打電話。”這兩個同桌同窗,始終保持著一種非常默契的友好關系。
送走了李躍進和他們科裡的人,劉和平一會兒也要上手術,他知道許麗明此時正是麻醉藥後最疼痛的節點,他給她開了鎮痛安神的口服藥,讓她吃了後好好休息,也離開了病房。許麗明吃了藥後,漸漸感到頭腦有些模糊,迷迷糊糊地又想起了那個遙遠而親切的小山村,與山村下面那條峽谷中的小溪。
慢慢地,她覺得自己又在那條通往鄰村小學彎彎的山路上,戴著紅領巾奔跑,兩個弟弟在前面一邊打鬧一邊玩耍;星期天的時候,她又領著兩個弟弟到山上去挖野菜;春節放假的時候,她又看著兩個弟弟在院子裡放鞭炮。
就在那年夏天,當她拿到平州市高階護校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他一口氣從通天鎮跑過通天河,又沿著那條峽谷溪邊的小石子路跑回家。脖領上的紅領巾像一團火,在那彎彎的小溪旁隨風飄動。跑到村邊的時候,他的父親在山坡上放羊,小羊羔嗷嗷地沖她叫著,好像和她一樣的高興,一蹦一跳地為她慶祝。可父親呢,那粗大的手拿著她的通知書,顫抖著,老淚縱橫,閃亮的淚珠,在八月的山風中,吧嗒吧嗒地飄落:“好啊、好啊,孩子,快去告訴你媽一聲吧。”她的爺爺奶奶已經去世)。她又飛奔著跑回家門口,兩個弟弟剛從山上打豬菜回來,他們也在通天鎮上上初中,如今放了暑假。她的媽媽正在院子裡在菜板上剁豬菜,看著她因激動紅撲撲的臉蛋,頭上淌著稚嫩的汗珠,高興地一頭撲在她的懷裡:“媽媽,我考上了,看,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
她的媽媽激動得拿過來,看呀、看呀,她的母親小時候家裡窮,小學沒畢業就不上了,但通知書幾個字和女兒的名字還是認識的,她激動地哭了,她是高興的,辛苦了這麼多年,終於供養出了一個大學生,以後兩個兒子就好辦了。那年秋天,她爸爸又賣了四隻小羊羔,給她交了當年的學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