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鏡辭手裡的動作微微一頓,彷彿是臉上猝不及防地被人打了一巴掌。她只覺臉上一陣滾燙,燙的她渾身發痛。她死死咬住嘴唇,幾欲流出淚來。昨日溫柔繾綣,耳鬢廝磨,如今全成了莫大的笑話。
她望著霍尋依舊酒醉的面容,安靜而沉穩。顧鏡辭忍住眼淚,把被子給他搭好轉身出了門。
月光傾灑在他的眉眼之間,霍尋依舊沉睡,全然不知發生的一切。
等霍尋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入目的是刺眼的紅色銷賬。他微微一笑,轉身落了個空。身上的衣服依舊是昨日的,身側的床榻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他揉了揉發脹的額頭,看見了地上掉落的絲帕和桌子上涼透了的青梅羹。
他心中一沉,低低叫道:“杜管家——鏡辭人呢?”
杜管家連忙進來,疑道:“主上?”跟進來的是顧鏡辭身旁的侍女詩意,她欠一欠身道:“回姑爺,小姐昨晚回去了。”
“胡鬧!”霍尋一驚,怒喝道:“杜管家,你又為難她了?”
杜管家怔了怔,倨傲道:“顧小姐自己不知禮數,豈能怪老奴?”
霍尋不等他再行辯解,連忙騎著馬來到顧府。
短短一夜,顧府已經沒有絲毫喜色。晨時天邊的冷清之色籠罩著這座宅子,更顯孤寂清冷。顧錚在院子裡習劍,他看著霍尋還是昨天的衣服,臉上滿是疲憊之色不覺嘆一聲氣,指了指房門:“妹妹就在裡面,但是能不能把她帶回去就是你的本事了。”
霍尋一顆心如墜冰窟,他急聲問道:“顧兄,到底出了什麼事?”
顧錚手裡的劍驟然入鞘,他聲音猛地高了許多:“什麼事?霍尋!不是你自己做的好事嗎!你大婚之夜獨自拋下她離去,三年來她未曾怨你半分,你還要做對不起她的事情嗎?”
一番話說的霍尋雲裡霧裡,他急忙推開房門,房門沒有鎖,用力過多的他猛地跌進去幾步。
屋子裡還是很暗,唯有窗前一道微光透進來。四周的一切都恍若沉寂多年一般安靜,帶著灰暗的色調。顧鏡辭立在窗邊,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暗灰色的便服,三千青絲如數散落肩頭,那張絕豔精緻的小臉一般落在光芒中,一般隱在黑暗裡。床榻上的被褥紋絲微動,鮮豔如火的嫁衣也蒙上一層灰灰的顏色,像是融合了那些灰暗的紅色。
風吹亂她的頭髮,她卻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如凌波仙子一般遺世獨立。
“鏡辭?”霍尋覺得他的聲音都帶著輕輕地顫抖,他離她一步的位置,卻覺得隔了千山萬水一般凝重而費力。
顧鏡辭也並不回頭,聲音沙啞得聽不出來任何情緒:“將軍。”
霍尋鼓起勇氣說:“我來了,鏡辭,我來接你回家了。”
“家?”她仰起臉對著東方初升的太陽,用力扯出一個微笑:“我們哪裡來的家呢?”
霍尋心裡一陣陣抽痛著,他上前一步用力抱住顧鏡辭:“你答應過我的,山水得相合,生死可相依。還未到山水相和之時,你為何不告而別?我哪裡錯了你告訴我,別這麼對我好麼?”
顧鏡辭仍是面無表情,她後退一步,迴避著霍尋的目光。霍尋追上去一步,把她扯到自己胸口,怒喝道:“你就這麼討厭我嗎?你不願意為什麼要嫁給我?為什麼要給我幻想給我希望?”
“給你幻想的人從來都是你自己,我只是被選擇的那個人。”顧鏡辭抽出雙手背對著霍尋。她眼眶發紅,一行清淚緩緩落下,那滾燙的淚為誰而落、又灼傷了誰的心?
兩廂沉默,霍尋強忍著心酸:“你都想好了麼?”他覺得好像有什麼碾碎了他的心,一夜之間,竟是滄海桑田了麼?不等她回答,霍尋轉身離去,大笑起來。走到門口,霍尋倚著門欄輕聲問道:“你不是跟我說,要白頭到老嗎?”
顧鏡辭靠著牆壁緩緩蹲下身子,她已經無法再做出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只有成千上萬的箭鏃在她的心頭反覆刺著。尖銳的痛蔓延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那些猶自迴盪在耳邊的笑語,竟成了每一陣痛楚的來源。
一個月後。
霍清婉扶著慕寒的手下了馬車,杜管家連忙迎上來:“小姐可算回來了。”
她穿著家常便服,小腹已經隱約可見微微隆起之象。霍清婉輕輕頷首,蹙眉問道:“哥哥還是那副樣子麼?”
杜管家搖搖頭,憂心忡忡道:“前幾日尉先生來看過主上,見了一面搖搖頭便走了。主上每日酗酒成癮,老奴是如何苦口婆心的勸也不中用啊。這才勞煩小姐從宮裡回來一趟,好好勸勸主上。”
“什麼事兒值得鏡辭跟他鬧這樣大的脾氣?”霍清婉秀眉輕攢,側頭看了一眼慕寒:“你說會是什麼事?”
慕寒低著頭,“小姐別問慕寒,慕寒不知。”
霍清婉無奈笑了笑,猶自向前走著:“先把哥哥勸住再說鏡辭。陛下已經開始疑心這事兒了,這婚是哥哥求著陛下賜的,如今鬧成這個樣子,恐怕陛下那邊也說不過去。要是再有人參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她無奈苦笑著,“真是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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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尋側身仰躺在地上,霍清婉推門進去瞬間覺得一陣辛辣刺鼻的味道衝進鼻子裡,引得她一陣陣乾嘔。他四周散落的全身大大小小的酒罈子。慕寒低頭看著腳尖,霍清婉強忍著走到門口,“慕寒,你扶他起來。”說著,霍清婉低聲叫來杜管家吩咐著事宜。
慕寒依言走到霍尋面前,他臉上猶帶著緋紅,頭髮披散下來,嘴邊一圈青色的鬍渣,整個人更顯邋遢。她低聲喚著霍尋:“主上,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