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們!”
人群鼓譟著,他們看著首領,等著他一聲令下砍了這群畜生!
蘇林多託著匆匆包紮的左手,看著悲憤不已的族人,沉聲說:“這件事交個你們的新首領。”滿臉死灰的走到蘇跡面前:“阿達跡,以後部落就叫個你了,你嬸子他們你照看著些。”
“二叔你在說什麼!”
☆、棄民
蘇跡的腦子亂得很, 不明白二叔這是在幹什麼, 不去養傷收拾部落, 跟他提什麼後事?在他看來那就是交代後事的口氣,可他的傷明明遠遠不到那個地步。
所有人都看向蘇跡多的手, 面露不忍, 卻沒有人開口。
又有兩個青年艱難的爬起來, 垂頭跟在他身後,一個斷臂, 一個缺耳。
“我們, 走了。”蘇林多笑笑, 笑的跟哭一樣。他告訴自己沒事, 沒啥,以前不是也見過, 輪到自己也一樣。
所有人目送他們, 輕傷的,重傷的, 只要能夠爬起來,全都了站起來。他們沉默著眼眶通紅,女人們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孩子怯怯的靠在大人的腿上, 眼裡全是淚花。
“等等!”蘇跡攔在他們面前, 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二叔,話音都帶著輕顫:“這就是……棄民?”
“……”蘇林多沒有回答,但他們的表情已經告訴了他一切。
“狗屁!”蘇跡破口大罵, 通紅的眼幾近仇視的看向所有人,大聲喊道:“不能走!我不同意!”
“這是規矩。”蘇林多閉了閉眼,滿臉蒼涼。
蘇跡氣的呼哧呼哧直喘,這他媽的什麼狗屁規矩!因為戰爭,因為保護家園,他們永遠失去了自己健全的身體,身體不全就是天之棄民,不管你是什麼原因造成,都不得不忍受被驅逐,被放棄,這是什麼狗屎!
他發狠的一把將手裡的骨刀插在地上,雙手大張,“我不準,誰敢趕你們走!”
老阿父上前一步,被風霜侵蝕的滿是溝壑的臉上滿是悲哀,渾濁的雙眼裝載著數不清無奈:“阿達跡,我們知道你的心思,大家夥也不想,可規矩就是規矩,誰也不能破。”
“什麼規矩!誰定的規矩!你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去送死?就這麼讓我們的英雄流血又流淚?你們還有心嗎?”蘇跡的怒火噴發而出,指著那些部眾惡狠狠的指責:“有一天你也會受傷!你也會!會被趕出去!去等死!部落總要打仗,受傷就被趕在以後誰還敢拼命?誰還守護你們!”
“我們也不想……”被指著的人張口要說,可在他憤怒的要吃人的目光下,聶聶的失了聲。
“不想?那你在幹什麼?為什麼不阻止?你怕什麼?”蘇跡譏諷的笑了笑,“孬種!”
“阿達跡!”蘇林多阻止他再說下去,他能為自己開口,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本來就是這麼一個孩子。可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在乎,是個會護人的好孩子,以後會是個好首領,他走的也放心了。
“別說了,別再為難大家。”他異常平靜的說。
“你走了嬸子怎麼辦?孩子怎麼辦?部落怎麼辦?我什麼都不懂,不會,你放心把一切交個給我?”蘇跡連珠炮似的轟炸,妄圖說服他留下。
這時,他的嬸子終於忍不住踉蹌的跑了出來,帶著兩個孩子,抱著蘇林多撕心累肺的嚎啕大哭。女人的哭聲裡滿是委屈無奈憤恨與無助,她是那樣的憤怒,又無可奈何。
後面兩個族人的親人也都圍了上來,白發蒼蒼的老母一遍又一遍摩挲著兒子的背脊,告訴他要活著,要活著;妻子流著淚把嗷嗷待哺幼兒放到父親懷裡,讓他最後一次感受父親的胸膛的溫度。沒有人咒罵上天的不公,他們默默忍受著所有的苦難。
男人們強忍著的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死死的抱著親人,無聲的嘶吼。這比死在敵人手裡的人更悲涼。大雪封山,除了了死他們沒有第二條出路。他們沒有死在戰場,沒有死在敵人手裡,本該是被尊崇的英雄,卻要死在規矩之下,在親人看不到的地方掙紮赴死,憋屈又悽涼。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他們不忍看,卻也不能阻止,那是神的旨意,沒有人能夠破壞。
蘇跡站在旁邊,眼睛紅通通的,望著遠處。他的心亂極了,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把他們留下,這個棄民的規矩簡直就是最殘忍的屠刀,不砍向敵人,專殺自己,多可笑。可就這樣可笑的東西,他卻找不到打破他的地方,他無力又憤怒。
也不知過了多久,寒風吹散了溫情,蘇林多帶頭,再次往前走。
孩子的哭嚎就在身後,他狠著心不回頭。
蘇跡再次站到他們前面,面目猙獰,惡狠狠的說:“不能走。”再無力他也要阻止,這是他的親人,他的部落,他的家!
“這是規矩,是神的旨意,阿達跡,讓開。”蘇林多沉下臉,緩緩開口。
“神的旨意?”蘇跡突然眼前一亮,笑了,“哈,神?如果神要你們留下呢?”
“不可能,別傻了。”蘇林多搖頭苦笑。
蘇跡笑笑,仰頭對著天空厲聲大喊:“有蘇保護神沖和,讓他們留下!”
就看到天邊一片火紅霞光,眨眼間化作有蘇的狐形圖騰,一個縹緲的男音自天空傳來:“留下,我沖和允許你們留下。”
接著霞光普照,所有人都感覺到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蘇林多激動的不能自抑,這是真的?神真的同意他們留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蘇跡身上,期盼著他能給自己一個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