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你到死也不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說個關鍵詞吧,‘b市女子失蹤案’……你這模樣真是痛苦呢,就因為失蹤的女人你認識?我聽說你是通靈師,想必你也為她通靈過無數次了吧,結果如何?看你這樣就知道了——好吃嗎?她的肉好吃嗎?”
霧尼的舌頭舔上了他的臉頰,像濕冷的水蛇在他臉上游走,粗糙又令他反胃。
從被舔過的面板直接噴濺到腦髓的,是連被封閉的記憶也不能抗拒的眩暈和熟悉感,伴隨著霧尼的惡意囈語,記憶和恐懼如同一輛卡車將身體碾過,白千灣如遭重擊——要瘋了,有一尾毒蛇正在他胃部遊走,叫囂著“吃掉吃掉”。
與恐懼、記憶一起襲來的,還有一絲紅燒肉的香味……
那天他吃了嗎?
忘了。沒有吧……一定沒有。
霧尼俯視著他,自上而下,白千灣赤.裸的胸口正在急促地起伏,如果此刻拿著一隻聽診器貼在他左胸,大概能聽見獵物生前最後一次劇烈打鼓。
霧尼輕輕地笑了幾聲:“在食物死前瓦解人類的意志是最令我愉悅的,之前那個女人,我只是把她的臉當成棋盤一樣用刀子畫了幾十道橫線和豎線、又因為畫錯而把她按在電磁爐上燒一燒罷了,她的臉好像一顆剛捏好的生牛肉丸。我叫她自己去照鏡子,她當場就崩潰了,懇求我殺掉她。畢竟是個以色侍人的女人,失去了容貌還有什麼呢?好脆弱啊。你幹嘛這麼憎恨地看著我——就因為我戳中了你的童年痛處嗎?是你吃了失蹤的女人吧?不是?到底是不是啊?來,‘不是’就眨一次眼,‘是’就閉眼。三二一——開始!”
茶色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好像凝固的茶水。
“這是什麼意思?不是‘是’也不是‘不是’,難道是‘無可奉告’嗎?”霧尼的頭發因為忍笑而輕快地顫動,像蟲類的翅膀,“不管了,先挖掉眼睛吧。”
戴著塑膠手套的手指上下按住白千灣右眼的眼瞼,強行分開,血絲密佈的紅色內膜被外翻,又密又長的眼睫毛高高翹起,中間一隻泛著生理眼淚的眼球正死死地瞪著他。
刀尖精準無誤地刺下——
“外邊的鬼魂怎麼這麼多?”
三更半夜,宋弄墨照常和李恪出行走訪孤魂野鬼,幹這一行一直是晝夜顛倒,白天不一定休息,晚上經常加班。
根據蒐集到的資料,他們將部分正德街鬼魂的身份整理了出來。光是常駐在18號的鬼魂就有十幾個,不包括只在外邊玩耍不進去的無頭小孩。這十幾個鬼魂幾乎都在18號吃喝玩樂,兩個房主都沒什麼意見,形成了一種令人迷惑的同居關系。
宋弄墨的記憶力極好,見過一次就幾乎把這些鬼都認了下來。何況,這些鬼魂有不少和他有阻止白千灣自殺的金錢交易。
現在這十幾個鬼不知為何都在街上徘徊,像一群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你們怎麼不進屋?”他攔下一隻獨眼鬼。
獨眼鬼嚎叫道:“因為陳太太把我們趕走了!”
“為什麼?”
“說是不讓吵小白哥哥睡覺,讓我們明天早上再回去。可是小白平常都不會趕我們走的——”鬼魂哭喪著臉。
濃重的夜色之中,18號門前空無一人,連庭院裡踢足球的無頭小孩子都不見了。房子正面的大窗戶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只隱約能看見窗戶上瑪利亞懷抱嬰兒的彩繪。
“陳女士在裡邊嗎?”宋弄墨問。
“大概吧?”
李恪也被宋弄墨臉上的謹慎感染,從槍套裡取出了槍。兩人一言不發地走向了正德街18號鬼屋大門,正欲敲門的時候,一隻鬼影突然撲過來,半個身體穿過了門板。霎時間,一聲咔噠的開鎖聲自內而外響起。
刀尖距離太近,無法對焦,以至於成了一塊模糊的圓形銀點。冰鎬般尖銳寒冷的刀刃漸漸向他靠近……
白千灣腦中一片空白。他什麼也感受不到了,就在這快死的關頭,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什麼學校倉庫、宋弄墨、媽媽、人肉……什麼也沒有,觸覺也在此刻消失,冷汗連連的顫抖也不見蹤影,只有耳鳴聲越來越重。
咔!
霎時間白千灣耳邊響起了一聲類似西瓜被摔在地上的悶響,與這聲悶響一齊飛濺的,還有零零星星灑在他的胸口的溫熱液體,桎梏在他眼皮上的手指也瞬間消失。
銀色的模糊圓點砸下來之前,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一陣刺痛從眼皮和臉頰上斜飛而過,他又馬上睜開了雙眼——
巨人般高大的霧尼戴著藍色手術帽的腦袋上斜插著一隻大砍刀,就好像西瓜被人砍了一刀,被劈開的頭顱血液和豆腐腦似的腦漿正噼裡啪啦地往下掉。
這是西瓜人嗎?
好好笑……
白千灣牽扯著嘴角,可惜被膠帶牢牢粘住。
遠處慘叫和呼喊此起彼伏,他置若罔聞。
盡管過程和他想象的不同,很多東西都沒派上用場,甚至被人彘擺了一道,但是沒關系,霧尼死了,他的秘密暫且被掩埋了,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