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慌忙倒退,一隻腳便退進了那道黑漆漆的暗格中。
那扇門好像有了感應,緩緩的就要合上。謝眸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的沈月。
這個當口,她腦中突然冒出來時沈月對她說的話。
長刀再次劈來,這一次是沖著謝眸箍在沈月身上的那隻手臂去的。電光火石間,謝眸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口中血腥味彌漫,她在心底狠狠咒罵了一句:去他孃的,人命關天誰管什麼天地命數。
手臂卷在沈月身上,她飛身撲了過去,淩亂中只覺左側臉頰火辣辣的疼。
她知道刀刃點中了自己的臉,心裡居然還在毀容與保命間衡量了一秒,緊接著再一用力,雙腳別著沈月的腳將她推入了身後的黑暗裡。
謝眸頭腦裡運轉了一套完整的方案,她在沈辰營救距離裡與暗格門關上的速度間飛速分析過,居然還能一心二用想著從身後去抽一把遺落在地上的武器,想要別在暗格的門上。
只是腦子雖然好使,手上速度卻差了一大截。
戰秋狂在看到沈辰變換了劍法後,心頭已經有了預警。
他本來也是個懂得見機行事、趨利避害的人。
腳下微旋,他閃過華正夕那柄明晃晃的佩刀,秋楚刀微微提起,卻有股內息之力攪在刀尖處。
他微側過頭,見是洛酩酊的剪刀,此刻“裁風”正沿著兩齒尖刃不斷傳遞到他的刀尖上。
他不願與洛酩酊糾纏,幹脆拔開刀尖點在地上,劃掌而出。這一掌來不及劃開,華正夕再次襲上,佩刀死死壓在秋楚刀之上。
二人擺出的架勢明顯就是不讓戰秋狂離開。
人走可以,刀得留下。
在這種危急關頭,戰秋狂怎能任由秋楚刀離手!?
他低聲咒罵:“好狗不擋道!”
洛酩酊陰險的笑道:“沒擋著你啊,你可以走。”
“承認自己是狗了?”戰秋狂未握刀的那隻手自身後結起一層真氣,猝不及防劃空而來正打在最前面的華正夕胸前。
華正夕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擊得神志不清,不可置信的退後半步,佩刀輕起,便自口中吐出一股鮮血來。
洛酩酊大驚。
就在此刻,戰秋狂聽到身後沈辰的一陣驚呼:
“月兒!”
謝眸手中速度太慢,饒是設想的再完美,還是敗在了實踐這一步。
沈辰就在眼前,卻被數人隔在暗格之後。方才揮刀之人被百裡家人及時攔截,她們兩人倒也還算安全。
說來也怪,這道暗格之門本是要緩緩關上的,在謝眸與沈月誤入之後,就好像被人操縱般的加快了關門速度,謝眸來不及去抽地上的武器,就被眼前的黑暗吞噬了光明。
嘈雜聲漸漸隱去,兵器相撞之聲也漸漸隱去,她的思緒豁然變得如洪水般泛濫,各種懸而未決的問題爭前恐後的擠進了她的腦袋裡。
她明白了這群人真的是錦衣衛。明白了暗格就是柯岑這些日子以來藏匿的地方——這些古人是不是生怕自己遇害?都這麼喜歡在自己家裡造什麼地下洞啊暗格啊之類。
她想到不知去向的陸海生,想到緊隨其後的謝爾……或許水酒兒是故意放水,因為她喜歡陸海生不願他受到傷害,所以偷偷放了他……
百裡煬雖讓縱橫山莊挾持橙橙做人質,可卻不會真的加害於橙橙。不然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傳到江湖上,百裡煬就算拿下了柯岑也會背上勝之不武的罵名。
謝眸也不知為何,彷彿只是在這一瞬間,她便什麼都想明白了。
沈月預感到的危機不會僅此而已,眼下她們二人尚且還算安全,只怕真正的危險是在暗格之後,然而為救沈月搭上自己,哪怕前途叵測,她也一點不後悔。心底那條暗河悄然平息,風聲漸斂,只留河底一絲深不見底的小小遺憾。
很快的,這點遺憾被無限放大,喚醒了那棵心中陰鬱角落裡即將凋零的小芽。
這之前的場景仿若慢鏡頭般深深刻入了她的心底……她跪坐在暗格門後,門轟然關閉。
關閉前,她看到門縫中閃過戰秋狂驚慌的臉,以及落在她耳畔邊的吼聲:
“眸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