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從來都是表面做功夫私下暗較勁,先好言相談美其名曰合作,軟的不行就來陰的,反正他們手下死士多的很,長夜無數,有的是機會偷襲。百裡煬畢竟不是鐵打的,論時間耗的話,他自然是耗不過胡堃的人。”
謝眸深吸了口氣:“那個樓心月是不是很厲害?聽來她年紀並不大,若真交起手來,你哥總能敵過她吧?”
“這可不好說。”戰秋狂臉色深沉“胡堃手下高手哪有省油的燈?就是柯岑,若不是今夜他中了毒使不出內力,你道那一場子人有幾個是他對手的?就是我爹也不敢情敵的。今日是趕上咱們運氣好罷了。樓心月嘛,此人深藏不露,也是最近才浮出江湖的,未聽說什麼江湖事跡,但我只知道一點……”
謝眸愣了:“啥?”
戰秋狂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她連皇子都能蠱惑,肯定是個美人。”
謝眸接連點頭:“確實,屠昀司見過她,他說她很美的。”
這話才說完,她的頭頂就結結實實的捱了一下,來不及去揉自己被突如其來彈了的腦殼,她提起腳就要去回擊,戰秋狂是何等手疾眼快,一把就揪住了她的腳踝。
“別敲我頭!會敲傻的。”
“我倒是想看看能敲出來點什麼……”戰秋狂方才的笑意已經不在,隨即露出一副微慍的表情“有哪個女人願意男人在自己面前提別的女人美的?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這……說實話難道也有錯?
戰秋狂輕輕松開了握著她腳踝的大手。
那個蘸了酒水寫在瓦片上的字早就蒸騰而散,只留有模糊的痕跡。謝眸還是藉著院後高掛的燈籠暗光認出了那個字。
那是個“眸”字。
她恍惚的笑了笑:“戰大哥字寫得不錯,只是為何要寫我的名字?”
“因為想到這名字很像你。”
二人的對話與當初在紅迎樓中如出一轍。
“我也是因為想著將來未可知的事而苦惱失眠,本想著借酒消愁的……”他晃了晃酒葫蘆,只聽得一點響聲“怎麼連喝酒都喝這麼快?你是不是專喝湯水就能長大?你水怪啊?”
謝眸“噗嗤”一聲笑出來。
黎明即將破曉,她的眉眼如同攏在山峰之上一朵飄忽淡薄的雲。
尋常姑娘聽到奚落的話會生氣會惱怒,她卻都不會。不僅如此,她還會笑。真是夠奇特。
謝眸見他沉默不語,還以為是在為百裡城的前景擔憂,不禁伸手輕搭在他手背上,道:“戰大哥,前人雖高瞻遠矚,但百裡城能有今日輝煌也不止百裡家一家功勞。真有到逼不得已的那天,百裡城眾人會跟著百裡家主群起而抗的,到那日成敗已不重要。你的身後站著無數支撐且仰仗你的人,你只需提起手中秋楚刀迎向刀光血影,不必考慮什麼後顧之憂,這其實也是件很值得慶幸的事。”
天縱偉才應當恣意縱橫,無拘不羈,而不是縮居一方,甘願埋沒於塵世外。
戰秋狂伸出手輕輕揉著她的頭。
最黑暗的夜終於過去。原來所有黑夜都會有盡頭。
“騙人鬼所言極是。”
他的聲音很輕柔,像在竭力給她催眠。
謝眸將頭埋在膝蓋,側過臉去凝視他,他俊朗的面目透在晨光之中格外清雋。
“還是不困?”
酒具有安眠作用,謝眸其實是有些睏意了。
只是不知為何,她不想就這樣離開。
“百裡城的早上是什麼樣子的?”
戰秋狂眨了眨眼,滿溢著笑意:“想去看看嗎?”
“嗯。”
兩個身影輕然躍下,消失在庭院薄薄霧色之後。
瓦片上的那個字還留了個痕跡,雖然很是淺淡。就像在水汽蒸騰的玻璃窗上劃過的痕跡,隨著薄霧再起,終會再現,恍若歷久彌新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