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殊亭被打得措手不及,怔愣在原地,周圍的同僚上前來恭賀。齊國宮老邁,已過五十,五十而知天命歲數,哪裡有她年輕。
一聲接過一聲的恭賀,讓應殊亭漸漸安穩下來,接受同僚的好意。
那廂離開的皇帝回到寢殿,換下龍袍,穿了一身家常的服飾,領著人悄然出宮去了。
左相府只有留守的家僕,留著日常打掃,靜靜等著新主人。顏家大爺繼承齊國公,最遲在明日春日裡就會搬來京城居住,這座宅子,就會有新主人。
循齊腳步如舊,如往常一般,邁進顏執安的臥房裡。
裡面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了,只有桌椅床榻,顯得空空蕩蕩,就連往日的錦帳都被拆下了。
循齊挨著榻沿坐了下來,撫摸著木頭,心裡空空蕩蕩,她還有什麼呢。
有帝位、有權勢、有天下,唯獨沒有顏執安,就連左相這個稱呼,也是旁人的了。
她望著空蕩蕩的屋子,鼻尖皆是冬日腐朽的味道,她什麼都沒有了。
壓制許久的眼淚在這刻如決堤般爆發,她低頭痛哭,無力至極,早知今日,她就該什麼都不做,甚至不回來。
她活著連累了太多的人,瘋子、母親、右相、左相……生命中對她好的人,皆跟著走了。
屋子明明還在,卻找不到她的任何痕跡。
天地間,沒有顏執安了。
她俯身,失聲痛哭,哭到渾身發抖,什麼都做不了。
輾轉至除夕夜,皇帝給各府賜膳,一人獨守偌大的殿宇。
更深露重,她坐在循著炭火的殿內,玩著投壺,一支、兩支箭,她怎麼都投不進去。
她忽而抬首,看著空蕩蕩的殿宇,雙手不禁用力,折斷了手中的羽箭。
開年後,顏家大房搬入京城,本想搬入原來的左相府,可門口有兵衛把守,不準他們入內。
左相府是先帝恩賜,是賜給顏執安的,人不在,理該收回了。但顏家慣來不缺錢,大手一揮,又買了一座宅子。
僕人安頓好後,等了半月,大房一家才陸陸續續來京。
顏大爺攜妻兒拜見皇帝,皇帝在百忙之中接見他們。顏大爺是顏執安的大伯,孫兒都已經有了,大郎的女兒都有十三歲。
她站在長輩身後,本不打眼,但循齊一眼就看到她了,她的五官有幾分似顏執安。
循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繼而失神,就連身旁人說什麼都聽不到。
新鎮國公努力討好皇帝,彌補顏家的不足,試圖想謀奪一官半職,然而,皇帝始終不回答。他大膽抬頭,卻見皇帝看著自己的孫女,神色悵惘。
還是一旁的內侍長提醒皇帝:“陛下、陛下,鎮國公在與您說話。”
“知道,卿累了,回府安置。”循齊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鎮國公惶恐,提了一口氣,慢慢退下,就在這時皇帝問話:“鎮國公,如今顏家誰執掌?”
“是臣。”鎮國公急忙回答。
循齊失笑,“卿有這等能耐嗎?”
鎮國公慌了,道:“九娘去前並未提及此事。”九娘沒有提,他又繼承鎮國公,自然就繼承家主之位。
皇帝卻道:“卿若有能耐,豈會在侄女去後得了家主之位。”
鎮國公不解,他既然是鎮國!公,掌管顏家不是理所當然之事,難不成讓晚輩來管著他?
“臣惶恐,臣自認不如九娘,會努力打理好顏家,不讓九娘泉下不寧。”
“你配嗎?”循齊眼神陰冷。
殿內寂靜,落針可聞,皇帝的話讓人禁不住渾身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