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切,皆來自上官禮。
右相闔眸,唇角顫抖,伸手將痛哭的孩子抱住,抵著她的肩膀,“若找到她的屍骨,將我們同葬。若找不到,循齊,將我屍骨燒了,隨風而去。她將身份給了我,我給了她最好的答卷。”
“老師……”
皇帝將群臣的奏疏壓在案頭,不予理會,日複一日,愈演愈烈。
上官家旁支寫了萬民書,遞到了皇帝的跟前。
循齊望著,無動於衷,朝臣跪了滿地,她深吸一口氣,道:“朕知曉了。”
她想發怒,想殺了眼前逼迫她的人,甚至,想一走了之。可不行,她是皇帝。
又過三日,刑部在上官家祖墳中發現一座新墳,挖開來看,確實是上官禮的棺木。
當年是左相安排人安葬,是何棺木,左相府尚且有記錄。
可棺木擺在了上官家祖墳,該不該挪出來,挪去哪裡,刑部不敢過問,特來稟明皇帝。
循齊也拿不定主意,轉而去寢殿詢問右相的意思。
右相感染風寒,不肯吃藥,一日複一日,寒氣入肺,剛過殿門就聽到了她的咳嗽聲。
循齊欲靠近,右相喚住她:“別過來,小心過了病氣。”
循齊恍如未聞,大步走近,眼眶發紅,道:“瘋子的棺木在上官家祖墳,您看?”
“挪出來,別髒了她的身子。”右相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旋即又是一陣咳嗽,循齊忙給她倒了杯熱水,她擺擺手,反而抓住了循齊的手,“陛下,挪出來。”
“朕知道了。”循齊點點頭,將水杯遞至她的唇邊,“老師。”
右相就著她的手喝了半杯水,轉而推開她,道:“陛下,保重自己的身子。”
她再度趕人,循齊只當未聞,放下水杯,“朕在先帝的陵寢之側,安葬瘋子。”
右相欲拒絕,她說:“瘋子是朕的養母,朕還未追封了,至於老師,朕會以右相之位下葬,至於您的名字,朕想了許久,不如取之一‘儀’字如何。”
右相看著她憔悴的面龐,拒絕的話吞了回去,索性閉著眼睛,“陛下高興便好。”
“好,朕去安排。”循齊深深望她一眼,“朕去忙了,老師好好休息。”
她轉身離去
右相嘆息一聲,靠著軟枕,渾身無力,淡淡一笑,真是個傻孩子。
她仰首,望著橫梁。皇帝以一己之力與朝臣對抗,護她一時。她闔眸,眼前浮現阿姐的容顏。
上官禮。
上官儀。
她笑了笑,喉嚨一陣幹癢,她忍不住咳嗽起來,一陣天旋地轉,她抓住身上的毯子,眼前陣陣發黑。
她緩過一陣,起身走到桌旁,看著桌上的畫像,伸手輕輕撫摸畫上人的臉頰。
初相見時,她十一歲。
分別時,她十三歲。
阿姐說她有喜歡的人,要去追問自己的夢中情人,那一別,再未見過。
她坐下來,痴痴地看著畫像,想象著她在山野間生活,金尊玉貴長大的小姑娘如何活下來的呢?
二十二年了,她沒有哪一日不想她。
她伏案痛哭,無法冷靜。壓著二十多年的感情,在這一刻迸發。
門外的循齊聽著殿內的聲音,仰首不語,她深吸一口氣,抬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