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娥端了熱水過來,循齊喂著老師飲下,低聲說:“您燒了一日一夜,醒了就好。”
一杯水入腹,趕去了幾分虛熱,人也清醒過來。右相端詳皇帝的神色,循齊臉色蒼白,眼下烏青,但露出一副可靠的姿態。
她溫柔地笑了:“陛下,不要為此煩心,聽他們的。”
“老師,先休息,外面的事情,朕來應付。”循齊低頭,避開她的探視,心中慌得厲害。
不想,右相拉住她的手,道:“陛下,臣殺父殺母,罪犯人論,這是無法逃脫的事實。”
“朕知道,但安王弒母,他活了下來,老師為何不可?”循齊露出狠厲的神色,漆黑的眸子裡帶著以往出現過的恨意。
她不是剛登基時的皇帝了,大半年來,她進步神速,有兵權有手段,何懼外面那些老狐貍。
右相頭暈目眩,試圖與她好好說道理,可皇帝不聽,握著她的手:“老師,外面的事情,我來處理。您活著,哪怕不為臣,我還是會很高興的。至於瘋子的屍骨,我派人去找了,一切有我。”
“小齊。”右相忍不住低嘆一句,她身子倦怠,沒什麼力氣與皇帝爭執,便道:“我想見左相。”
循齊卻拒絕:“老師身子弱,先養好身子,過幾日,朕讓左相過來。”
“怎麼,囚禁我?”右相玩笑道,一笑間,更顯得虛弱。
循齊彎腰,俯身抱住她,道:“老師,活著吧,當為我而活,好不好。”
右相闔眸,疲憊至極,她已經沒有什麼放不下的,本該瀟灑離去,可這個孩子讓她放心不下。阿姐,你走的時候,是不是也對她放心不下呢?
小皇帝安撫幾句後,便匆匆離開。
女官端了藥來,右相看了一眼,搖首道:“不用了。”
人之將死,何必浪費好藥呢。
彈劾右相的奏疏壓在了禦案上,不僅奏疏來了,人也在殿外,聯名彈劾右相。
上官家立足京城百年,旁支無數,旁支中也有高官,自然不肯罷休,叫喊著國法難容,合該將上官禮斬首示眾。
人跪在了殿外,擋住了皇帝回殿的路。
皇帝凝著那人,不疾不徐,詢問道:“你家也有雙生不祥的規矩?”
那人本氣勢淩人,聞言,不覺低下頭,皇帝冷笑:“朕給卿三日時間,要麼廢除規矩,要麼卿辭官。”
“陛下,可右相殺父……”
“閉嘴!”皇帝呵斥一句,直視對方,逼得對方不得不低頭。
“陛下。”一句清冷且熟悉的聲音,讓循齊從震怒中回過神來,她抬首看過去,對方站在群臣之後,正朝她走來。
皇帝拂袖,入殿而去。
皇帝一離開,那人沖著左相叫喊:“左相,此事荒唐,陛下偏袒,國法何在。”
左相止步,望向對方:“有因必有果,你只看到右相弒父,可曾想到上官泓殘忍,挖長女墳來逼迫右相就範。”
“那也該有律法來懲處,輪不到她派重兵圍剿。”旁人來參與一句。
事已至此,左相也無言以對,跟隨皇帝腳步入殿。
殿門關上,左相走至皇帝跟前,一眼可見她面上的憤怒之色,“陛下……”
“你也來勸朕賜死老師?”循齊語氣冰冷,冷冷抬首,望向對方:“朕以為,你會顧及你二人之間的情分。”
“陛下這般動怒,對身子不好。”左相心平氣和,望著她這般模樣,自己何嘗不心疼呢。她勸說皇帝:“陛下,非臣自私,而是、這是右相所求之路。”
不是被迫的,是她願意走的路。她隱忍了二十多年,為的就是今日。
小皇帝神色不好,昨夜一夜未睡,朝會與群臣對峙,筋疲力盡。她說道:“我不想與你吵,你出去。”
“陛下。”左相提起衣擺,屈膝跪下,“順應大勢,廢上官禮右相之位,交予刑部處置。”
“顏執安。”小皇帝不怒反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