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霜偶爾會悄悄地來朝露城。
從前我自作多情,以為是專程找我。幾次後發現,師姐拎著糕點直奔戲樓,點支香,幻化出當時唱戲的盛景,在熙熙攘攘熱熱鬧鬧吱吱呀呀的氛圍中,等到糕點從熱變涼,便出門去那石橋上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一夜過去後,便不聲不響的回去。
我托腮,問出每次對方來,我都要問的問題。
“你在等誰?”
師姐不會回答。
即便如此,我還是毫無厭煩,每次都問。
我很執著,大抵是想透過這,來提醒師姐——你忘記了一位女子。
一位你從前寸步不離,寧願舍棄神位,與神祇殿為敵,甚至與天道對抗也要相守的女子。
一位你如今忘得幹幹淨淨的女子。
凜霜不會回答,次次皆是如此。
但今日她搭理我了。
“你今日去神祇殿大鬧一番,無緣無故問起朱雀神君,是為何?”
訊息這麼快就傳到四海了?!
我看向師姐,對方眉眼平和,並無責難之意。
其實我倒寧願師姐詰責我,至少這樣,說明翎九那死凰鳥在師姐心中還有些痕跡。
“不為何。”
我沒了回答的興致。
“沒事鬧一鬧,找找神祇殿不痛快。”
很意外,這次師姐沒有如過往見我幹荒唐事那般,叫我改改性子,收斂情緒。
只是掃了我一眼後,繼續看戲。
走過石橋時,我真的很想問師姐還記不記得翎九,那個十幾年前在石橋上與她告別的女子。
可是,我問不出口。
每次我提起師姐與翎九的最後一面,天道便會降給師姐一次坎坷,一次比一次難測,死裡逃生,昏迷不醒之類,之後便是更加稀薄的記憶。
多年驗證,我已經不敢提了。
又過去三百年,師姐已經鮮少來到朝露城。
從每個月來幾次,逐漸減少為一個月一次,一年一次,數年一次。
最後幾次來時,也不聽曲,反而站在戲樓外。
不知在迷瞪什麼,看見我時,也是一臉困惑,彷彿不知自己為何會到此處。
我就這麼看著,看她逐漸遺忘與翎九最後的記憶。
以至於我會暗自慶幸,慶幸自己還記得瑩絨。
聽說赤鳥南枝從不染臺出來了。
姜邕找我時,抱著個酒壺,踩在石桌上連比帶劃,繪聲繪色地描述對方透過白水鑒心陣的場景,說其心淬煉的多麼無暇,純潔良善。
他還很不解的問我。
“赤鳥南枝犯了什麼錯?為何會被盤古大神派去不染臺淬煉心性?”
犯了什麼錯?我冷笑。
就是她劈了翎九一半骨骼,然後被凜霜刨了半身血肉,被師尊懲罰去不染臺精粹元識,洗去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