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噙著笑轉頭看向沈青青,“這應當不是先帝所為?”
沈青青搖頭,“當時舉國岌岌可危,北都城破,北羌逼近江北,江南急於應戰,誰也無暇顧及那些宮娥。”
可是,是誰呢?
是誰發現了這條當時連北羌都不曾發現的通道,趁大風沙之時救下宮娥?是誰將漠北軍連同車馬輜重引入這死地,又是誰進入通道救出了崔明遠,並讓他之後十年為之心甘情願賣命?
沈青青搖了搖頭,自語道:“不可能……”
徐雋將珠花在手中掂量幾下,笑道:“在你眼中,也會有不可能的事情嗎?”
他又走近幾步,貼近沈青青耳邊,低聲道:“長公主殿下,有什麼事會比‘死而複生’更不可能嗎?為什麼不敢說出你的猜測?”
沈青青向一側退開兩步,抬眼看他,“你知道這個猜測意味著什麼。”
她不會說出來,除非那個人——那個能讓崔明遠死心塌地賣命的人,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眼前。
“不愧是心繫社稷的長公主。”徐雋閑閑一笑,哪怕一絲會讓朝政的動蕩的機會也要掐滅嗎?即便那不過是一個痴人說夢般的猜測,也如此警覺。
沈青青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徑自走到方扶南身邊。
臨近巖壁南側,倒伏著殘破的軍旗。
方扶南正半跪在地,小心吹開細沙,從塵土中剝出幾頁殘破的紙張。
紙張年久變脆,幸而所用書墨曾是上品,歷經多年雨打日曬仍不改顏色,在泛黃的紙頁上清晰異常。
“這就是了。”方扶南取出早已備下的一方極薄的琉璃板,將易碎的紙頁小心壓在其中,收了起來。
這是徐清的筆跡,信中親筆指出三危山北峰下可能潛藏的洞xue,一手為羌人安排下計策,並請欽天監官員依照舊例算出風沙來臨之日,將崔明遠手下一幹人等,盡數引入其中,封死洞口,令其困死。
信末還蓋上了左丞相的相印,當真狂妄至極。
雖遲到了整整十二年,但罪證昭然,半點沒有被時間或是風沙泯滅。
“崔大人和這些埋骨荒山的將士們都可安息了。”沈青青背過身,望著南方天際,輕聲道,“王事已了,四境清平,如今各自歸鄉去罷。”
希望你們終能魂歸故裡。
只是,徐清啊徐清,餘下的賬要怎麼算?千千萬萬的命,只是為了一個野心而葬送?一個人的命,怎麼才能抵得過千千萬萬的性命?
死也無益。
“嘖。”徐雋擋在石壁前,見她面色冷冽,“打個商量,我與我那叔祖也是一族血仇,長公主能否讓我親手……”
“傳信回漠北軍營地,令仇將軍閑時來為陣亡將士送行。”沈青青側身走進狹窄的山道,“至於,徐老的事,只怕要尋到他本人,才能了局。”
“這有何難?”徐雋聳了聳肩,“他自是去了北羌,說不定如今正是羌王的座上賓,你信也不信?”
“那又如何?”沈青青的聲音從山道中傳來,折返了幾回,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綠蘿的歡呼聲模糊傳來。
徐雋直起身,懶洋洋一笑,看向方扶南,“小娘子生氣了呢,或許很不好哄,不如我們帶信給顏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