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雙全直搖頭,惴惴問道:“青青啊,這些地方怎麼都空著?可是我叫人送來的那些瓶瓶罐罐不合心意?”
“舅舅多慮了,那些都很好。”沈青青擱下手中一卷書,起身向沈雙全走去,“只是霜官兒他們太頑皮,那些瓷器玉器擺出來,難保不叫他們給砸了。”
“這倒也是。”沈雙全摸摸小撇鬍髭,這才注意在書案前擠成一團,正眨巴眨巴眼望著他的三個孩子。
霜官兒第一個扔下筆,蹦到沈雙全面前,咧嘴笑道:“大舅舅!你看霜官兒是不是又長高了?”
他身後跟著一個青布襖子的男孩,再後面是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一身藕色秋襖,紮著雙垂髻,掛下兩根紅色綢帶,乖巧可人。
他們兩個慢慢走到沈雙全面前,低頭施禮,“大老爺。”
“這就是霜官兒說的,陪他讀書的兩個孩子吧?”沈雙全摸出兩個小荷包,笑呵呵地遞給金哥兒和安心,“都生得伶俐模樣,很不錯,我看著也歡喜。”
“我代他們倆謝謝大舅舅啦!”霜官兒學著大人的模樣,誇張地作了一揖,將沈雙全逗笑。
沈雙全摸摸他的額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大紅綢裝裹的禮盒,“小霜官兒,我聽老太君說,你的學問進來越發好了,將來準是我們家第一個舉人老爺。這是我特意遣人買來的筆,用它練字,將來一定能蟾宮折桂。”
沈青青抿唇笑道:“舅舅費心了,餘杭書社的桂筆,向來是供不應求。”
“這點小事不算什麼,但凡有什麼想要的,只管與舅舅說。”沈雙全大手一揮,心裡暗暗佩服沈青青識貨。
餘杭書社坐落在西湖邊,屋角有一株參天覆地的老桂樹,花開帶著若有若無的墨色,傳為佳話,每年祈求文運的試子都會在秋闈時前去拜謁。
據說用這桂樹的枝條做成的筆答卷,便能金榜題名。
只是書社愛惜老樹,每年只會撿合適的枯枝,幾經打磨雕琢,才能製成桂筆。想要得這樣一支筆,不僅需要萬金,還要數不清的門路。
“對了,我正想著,霜官兒這幾個孩子頭一次到京城來,我打算帶他們出去逛逛,青青可要一起?”沈雙全問出這話的時候,忍不住偷瞄沈青青的神色,生怕她不情願。
沈青青笑著應下,似乎興致頗高,“好啊,翠芽也收拾一下,一起去。”
三個孩子如同出圈的牛羊,擁著翠芽跑出書房。
“真是三個小猴子。”沈青青將書案上亂七八糟的字帖和紙張收好,抬頭看著沈雙全,勾了勾唇角,“我回來時看見,平王帶著家眷正住在間壁,難怪舅舅花了十倍的價,也要將這院子租下來。”
“哈、哈哈,真是什麼都瞞不過青青。”沈雙全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昨日他來看望沈蕊,發覺間壁的宅子恰好空閑,看著倒也氣派,就賃了下來,還自以為絕妙,不想沈青青已知曉了。
“蕊娘才嫁兩日,便跟隨平王來京,連歸寧也未曾有。”沈青青見沈雙全不自在的神色,輕輕一笑,“舅舅不用這樣,蕊娘不過有些嬌養,我並沒有記恨她。既然住的這麼近,改日我與舅舅一起去看看她,如何?”
“這……”沈雙全侷促地拍了拍衣襟,忍不住道,“這種小事怎好……”
“舅舅怎麼跟我見外了?”沈青青倚著書案笑道,“我也認過父母,認過哥哥,再多個舅舅疼我,再好不過了。”
沈雙全摸摸鬍髭,想了一想,拍著胸口,大放豪言:“放心,青青。我常聽人說,他們那些世家總礙著許多情面,將至親骨肉弄得跟陌路人一般。我們做生意的粗人可不管這些,你既是我家孩兒,不論你身份高低,待你再沒有兩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