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搖頭,翠芽卻連連點頭,“這個我知道!陸府花園裡有一株大木樨,好幾十年了,聽說是長公主隨著太後歸寧外祖家時親手種的,原先是銀桂,後來顏色卻漸漸深了,這幾年已成了殷紅顏色,乍一見,倒令人發憷。”
“那株木樨,便是嫁接的。”沈青青道。
那是從魏伯那裡討來的樹苗,魏伯長於移花接木之技,恐怕連他自己都記不清那株木樨用的是什麼砧木。時日長久,砧木的模樣也透過木樨現出來,這才有了那奇怪的木樨花。
三人正沿著迴廊看花,一個小丫頭在院門外探頭探腦。
翠芽起身,沖她招招手,“你是林大娘那邊的小環吧?有什麼事?”
小環跨過門檻,站在階下不進來,“前一批收下來的蠶繭,林大娘和幾位大娘們已經繅好了絲,老太君著我來請姑娘,一道去看看那些絲。”
“是小霜官兒養的那些不是?”翠芽好奇。
“正是。”沈青青放下花剪和小鏟,“我們去瞧瞧。”
翠芽一馬當先,霜官兒的那些烏桕蠶,這莊子裡見過的老人都說,這蠶個頭大,織出來的絲定不一般。沈老太君聽她們如此說,年前便從霜官兒那兒討來了蠶卵,著人闢出暖閣,專去養烏桕蠶,因此等桑蠶當季時,烏桕蠶早已結了已批繭。
翠芽的母親尤擅絲織,只是她自己笨手笨腳,沒學好,因此沒能留在家中做織娘,被父母賣給沈家做了丫頭。
雖手藝被母親嫌棄,但翠芽的織綢手藝在沈家仍是一流,因而她見了上佳的絲線,就如書翁見了絕版古書一般興奮。
沈老太君的屋子暖融融的,半熄的火盆放在當地,驅趕初春殘留的寒氣。臥榻上堆滿了各樣動物偶人和奇巧玩意,都是霜官兒的玩具。
一束微黃中略略泛紅的絲線放在沈老太君面前的檀木小幾上。
“老太君。”沈青青湊到沈老太君身邊,“老太君覺得這絲線如何?”
“我老眼昏昏,能看出什麼來?”沈老太君把小孫女兒摟到懷裡,“倒是你前幾日給我的戲本有趣,竟日看些舊故事無聊,倒是這近事寫進故事裡,才有趣。”
翠芽大著膽子往前湊,“老太君,這絲能賞婢子瞧瞧嗎?”
沈老太君和藹一笑:“我記得你,你是家裡那個最會織綢的孩子吧?我聽人說,你娘也是個最會織綢的。林娘那兒還有許多,你只管問她拿了去搗鼓。”
翠芽既驚且喜,想不到看起來什麼事都不管的老太君,連她這樣一個小丫頭的底細都清楚。
“多謝老太君。”翠芽高高興興地拜了一拜,轉身蹦蹦跳跳地跑出屋子。
沈青青將那一束絲拿在手中,對著陽光細看。
“老太君、娘子。”綠蘿呈上來茶,“這是主宅裡送來的新茶。”
“新茶……”沈老太君呷了一口,問道,“老爺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
沈雙全帶著兩個兒子販茶去了,一往半年,全不管家中鬧得天翻地覆,連沈老太君的信都未曾答複一封。
“翠芽姐昨日說,老爺已到桐廬了。”綠蘿笑道,“那不出兩三月,就該回來了。”
沈家的祖籍在兩浙,沈雙全每每離家販茶,第一站便是兩浙,最末一站也要回浙祭祖。因那位助沈家一路攀上高枝的恩人隱居桐廬,因此近些年,沈雙全祭祖之後,都會去拜訪他。
沈青青手一轉,絲線纏在腕上。
不知顏晗他……現在仍在桐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