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之外的窗下則設著梳妝臺,臺子上放著一個鵝黃色錦緞的包袱,裡面裹著一面磨得極光亮的銅鏡。一旁堆著一塊暗青色的碎綢料,銀針挽著一根金線鬆鬆地刺在上面,顯見是沈青青平日練手的物件。
沈青青坐下來,拿起銀針,將綢料繃上圓圓的繡架。
蘇晴便坐在一旁,一邊翻著書,不時抬頭看她繡花。
不過半炷香的工夫,細細的絲線便結成了一簇金色的竹筍,沈青青換過一根翠綠的絲線,在筍頭旁又慢慢衍出一片挺拔的翠竹,竹葉靈動,彷彿清風一吹,便能動起來一般。
蘇晴正看著詩集,不由輕聲念道:“綠竹半含籜,新梢才出牆。色侵書帙晚,隱過酒樽涼。雨洗涓涓淨,風吹細細香。但令無剪伐,會見拂雲長。”
沈青青抬頭看了她一眼,笑道:“好一個拂雲長。”
一邊笑著,纖手一展,又換過一根白色絲線,引針靈巧彷彿正提筆寫字,在一旁繡下“綠竹半含籜,新梢才出牆”兩句,正是蘇晴方才唸的。
“這是要給小霜官兒的?”蘇晴摸了摸下巴,不論是才從竹殼裡鑽出來的竹筍,還是才長到牆頭的小竹子,都很能讓人聯想到正茁壯成長的孩子們。
“是呢。”沈青青點頭。
這是她打算送給霜官兒的小玩意兒,希望他能像修竹一樣挺拔生長,高入雲霄。
“霜官兒有你這樣的姊姊真好。”蘇晴由衷地感嘆。
她的目光被梳妝臺上一個小碟子吸引。
青花的小碟子上,一溜排著九支玉簪花棒子,似乎剛摘下來不久,因此玉簪花還沒有完全枯萎。
“青青,這是什麼?”蘇晴面露疑惑,“是要用來窨花茶嗎?”
十月十五一次茶會,沈青青會煮茶的名聲已在小小的白雲村中傳開。
“不是做香片呢。”沈青青放下針線,拈起一支玉簪花棒,素手輕輕摘去花蒂,往掌心輕輕一拍,裡面淡紅色的粉末傾瀉而出,一股子玉簪花的馨香也撲鼻而來。
“這是……?”蘇晴忍不住用指頭沾了一點。
滑滑的,香香的,倒有些像傅面的鉛粉啊。
“這就是香粉。”沈青青笑道,“用紫茉莉的籽,添上紅藍花和玫瑰茄,在水裡細細地磨成粉,曬幹了過一遍細篩,便是這樣。”
“聽起來好磨人。”蘇晴搖了搖頭,“青青,難為你有心思做這些。”
沈青青放下玉簪花,不過是這些日子見玉簪開了,便想起從前皇伯父教她做的小玩意兒,因此就做出來玩玩,“我不過是閑著無聊罷了。”
蘇晴抿了抿唇,看到案上還放著一整沓裁得窄窄的、裝訂起來的生宣,不由自主拿起來看,“這也是青青向陸十一郎借來的書嗎?”
蘇晴的唇角不由泛起一抹笑意,陸十一郎總會書頁旁細細寫下批註,整齊的蠅頭小楷,條分縷析,寓意分明,給她讀懂書中內容帶來了不少方便,因此就悄悄地記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