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麟聞言一怔,手不由放在心口,臉上一熱,每每聽見她喚自己,總覺得心中一悸,真是邪門。
薛老太君點頭,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面龐,問道:“阿青累了,可要進去喝口茶再走?”
“不必。”沈青青直言拒絕,“您知道的,我不進薛家的門的。”
嚴氏面色一變,這小娘子說的什麼話?他們薛家怎麼了?多大的氣焰,不肯進薛家的門?!
“沈青青,你……!”薛麟一愣,方才飄忽的心思盡數化作怒火燒上心頭,還以為她近來柔和了不少,誰知道還是如此狂妄,“有多少人想進這門還不得,你逞什麼強?!”
“麟郎!”薛老太君豎起眉,手中柺杖狠狠敲在地上,“篤篤”地響,連青石的地磚都震了一下,只聽她喝止道,“不會說話就跟你母親進去。”
這是連同嚴氏的管教不嚴一起罵了。
“老太君……”薛麟被噎得臉一白,賭氣就往門內跑。
“老太君何必呢?麟郎也不是有意的。”沈青青笑笑,提起裙袂,重新登上車,一手扶著車簾,風扶起她的衣袖,仿若天上仙子初降。
她微微笑道,“我回去了,還有人在等我呢。”
這一回,她也有疼愛自己的老祖母,和粘人的年幼的弟弟啊。想起他們,心中便湧起溫柔。
薛老太君依然慈愛,向她招了招手:“去吧。”
目送馬車消失在街道轉角,容娘忍不住喃喃:“殿下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她仍然不願進薛家的門的意思罷了。”薛老太君滿是皺紋的臉上泛起釋懷的笑容,“不喜歡就隨她去吧。”
雖然希望留住那個女孩子,但若是她並不喜歡薛家的兒郎,那便放她去尋她喜歡的人吧。他們薛家,沙場上闖過來的錚錚兒郎,才沒有那麼小氣呢。
“……老奴不是那個意思。”容娘也笑起來,“我的意思是,殿下她在老太君面前,還有今日的茶會,殿下都沒有刻意遮掩身份,這樣做,真的好嗎?”
“阿青習慣了。”薛老太君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無奈,“阿青也許能夠心裡藏著很多計謀,但是她過不了藏頭露尾的日子,要讓她偽裝成另一個人,太難了,隨她高興便好。”
那女孩子,她曾是那麼耀眼的孩子啊,怎麼受得了隱忍的日子?
薛老太君拄著紅木的龍頭柺杖穿過長長的青磚甬道,踏著滿地的黃葉,一直往金萱堂走,嘆息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永遠隱瞞的,倒不如就像阿青這樣,光明磊落,坦坦蕩蕩,不去隱瞞了。”
秋色愈深,嚴九和薛老太君都著人約束著手下,不準傳出關於沈青青的片語只言。
沈青青和沈老太君依然住在白雲村裡,薛府、沈無患、甚至海棠苑那邊都會不時送些物件來,沈青青一律收下。田居的日子安寧靜謐,除了與鄰家不時有些雞飛狗跳的矛盾,其他煩惱一概沒有。
沈青青傾盡整個身心,享受著這最後的閑適。
沈家因為沈雲心在賞茶會中奪得頭籌,在平江城的貴女圈子裡辦了一場宴席,席上每個女孩子都收到了一顆沈雲心縫制的茶丸,女孩子們驚喜非常,紛紛贊嘆沈雲心手巧,皆大歡喜。唯獨沈蕊陰著一張臉,尤其是聽人說起與沈雲心並為第一的乃是被她逼走的表姊沈青青後,面色愈發陰沉。
陸家的花園業已竣工,只剩了湖中畫舫、各處屋內的擺設、古玩未曾添置。
臨近年尾,提刑司忙著批閱未決的卷宗,分出能夠在年內解決的案件和懸案。陸家婢子碧蘭被殺害的案子,便被歸到了懸案之中。
不過方扶南並未放棄對於此案的勘察。
畢竟是發生在瑤花祠的案件,提刑司的官員們都這樣打趣方扶南。
他們都知道方扶南對與桐廬公主的相關的案子總會有十二分的興趣,甚至有人問他,是不是看了那些市井的戲本子,喜歡上了桐廬公主。方扶南不過一笑置之。
可就在提刑司最為忙碌之際,卻收到了來自兩浙路刑獄的一封加急文書。書中說到,蘇州通判姜遠山自從一個半月前離開平江後,就失去了音訊,至今也沒有回到臨安京複命。於是提刑司又緊鑼密鼓地開始了尋找失蹤的姜通判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