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未畢,李運帶著一個朱紅官服的青年走進來,嚴九爺急忙起身迎接:“不想方大人親自前來,嚴九不勝惶恐。”
“不敢。”方扶南拱了拱手,向嚴九爺介紹身邊的人,“這位是我從臨安帶來的仵作師尹。”接著他壓低聲音,“師尹曾是西北軍中軍醫。”
嚴九爺眼中光芒一凝,隨即往後堂去,“請兩位隨我來,李運你也來。”
嚴九爺前腳剛走,沈青青和薛麟便到了。
平四堆著笑迎下臺階,“青娘子可算來了,我們九爺可是盼得茶都涼了呢。”
“路上耽擱了片刻,九哥還是如此客氣。”沈青青唇角略微一彎,並沒有露出過多笑意。
薛麟在一旁暗暗詫異,自從那日回府後,他母親嚴氏和薛老太君,甚至他那極少理事、一心習武的父親都同他分說過這嚴九爺的厲害,想不到沈青青竟然如此平淡地稱其為“九哥”,真是駭人。
“九爺吩咐過,青娘子只參加第三場茶藝會,因此請青娘子和薛郎君先入耳房休息片刻。”平四盡心盡責地為兩人引路。
耳房前掛著金絲藤紅漆竹簾,隔著竹簾便能聞到清淡的茶香,聽到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平四打起簾子,恭恭敬敬地道:“青娘子,請。”
沈青青提著裙袂,緩步走進屋內。
屋內的說話聲霎時一靜,幾折矮屏風將室內隔成幾處單獨的所在,將參加鬥茶的郎君和娘子們各自隔開,但屏風不高,抬頭就能看清進來的人。
“大哥。”隔間內站起一個荔色寬袖曲裾的女子,身量高挑,面上薄施粉黛,一雙眉比普通的少女更長更黑,眸色犀利,鼻樑高挺,眼窩頗深,唇上沒有染口脂,抿成薄薄一線,一頭長發略帶些鵝黃顏色,在發頂結一個馬尾,一直拖到背心。
“三妹。”薛麟皺了皺眉,他倒不知道酷愛舞槍弄棒的三妹妹薛驄竟會來參加茶會。
“大哥,你可算來了。”薛驄扁了扁嘴,拍拍腰間配的長劍,旁若無人地道,“老太君一早就遣我來海棠苑給你佔個座兒,你可該怎麼謝我?”
屋內坐的大多是嬌弱貴女和文雅的讀書人,薛驄這樣粗豪的舉動在他們眼中簡直是有辱斯文。
而且薛驄生得容貌奇異,據傳言說,她本是羌人,當年戰亂中,被身為將軍的薛老太君之子薛躍收養,作為薛府三娘子養大;又有人說,她是薛躍與一個羌人女子生下的孩子,大軍攻破北羌,那羌人女子含恨自盡,薛驄則被帶回江南撫養長大。
關於薛驄的身世,眾人總說不出個詳細來,何況這位小娘子自小喜愛舞槍弄棒,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平江的人多半都是見著她繞著走,誰敢在她面前提起她的身世簡直就是找死。
薛驄已經走到薛麟面前,一雙眼覷著沈青青:“這是哪位娘子,怎麼往日從沒見過?”
沈青青向她一笑,點了點頭:“薛家姊姊。”
眾人倒抽口氣,這娘子見了薛驄竟然只是平淡地點頭示意,好生倨傲,只怕薛驄這暴脾氣受不住。
不想薛驄卻笑了起來:“哈,我知道了,這一定就是老太君給你聘的媳婦,大哥,我猜的可是不是?”
薛麟尷尬地皺起眉,沈青青倒無甚表情,只留下一句:“那是老太君說笑呢。”
說完後,她徑自穿過彎曲的屏風,舉止端莊,彷彿一叢紫竹,慢慢移動到沈雲心面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