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的王姨娘屋裡,丫頭聲回稟:“姨娘放心,已經傳到少爺那邊兒去了。”
“拿去吃吧,這可是老夫人特意賞賜下來的。”王姨娘心喜丫頭的差事辦得好,指著幾上一盤紫玉葡萄道。
時下才三月,遠不到吃葡萄的季節,這葡萄乃是昨年採摘,放在冰庫中儲存,富貴人家才造得起冰庫,況且如今幾個月過去,能存下來的不過十之二三,王姨娘自己能得著,也還是仰賴腹中胎兒。
想到腹中孩兒,王姨娘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杜衡如今能治好的希望渺茫,原本她腹中的是一棵獨苗,將來要承襲整個安平伯府,如今韓清茹卻也查出來有孕在身,她再不得寵那也是正室,自己孩兒身份上就差了一截。
另外一個丫頭從外面鬼鬼祟祟地回來,王姨娘連忙問:“怎麼?”
那丫頭回道:“少爺悄悄跟在少奶奶後面出去了。”
王姨娘笑道:“那就好。”
王姨娘伺候杜衡許多年,最是瞭解這位少爺的性子,外表看似斯文清雅,實則心性狹隘自私,如今他不能人道,又在外頭受了許多冷言冷語,自己心中早已難堪不已,而韓清茹懷著身孕還要往外頭跑,只要旁人稍微煽風點火,杜衡肯定會疑神疑鬼。
不管韓清茹是出去做什麼的,反正杜衡鬧上一鬧,對自己總是好事,若是運氣差些,將那胎兒鬧沒了也不一定。
……
韓清茹畢竟懷著身孕,沒有去京郊山上的寺廟,而是去了內城的的覺寺。
進入寺內之前,先借口擾不得佛門清淨,讓唐氏派來的幾個嬤嬤都侯在外頭,她自己則帶了陪嫁的兩個丫頭入內。
韓清茹出家時,靠著往日的情分求得韓懷遠心軟,雖然召不回綠雲,但也沒要韓老夫人調給她的金巧,而是從槐樹衚衕選用了兩個人。
韓清茹走到一處知客院,命丫頭守在門口,自個兒進了院子。院中立著一個中年男子,男子神情有些不耐,“你找我作甚?”
“父……父親。”韓清茹心中仍是當韓懷遠為父親,喊常正業到底有些別扭,但還是忍著道:“如今母親被送去安樂堂,女兒只剩下父親了,求父親幫幫女兒!”
常正業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韓清茹,原先瞧她生得絕色,以為是能有一番作為的,這才會主動相認,又想著或許能和張玉蓮裡應外合,從韓家的富貴上頭咬一角下來,沒想到張玉蓮這麼快就敗落,而韓清茹又嫁給了杜家那沒用的嫡長孫。
“生恩雖大,但到底不及養你十幾年,論起來,韓大老爺才是你正經的父親。”常正業心中不耐,但也怕鬧出什麼來,因此出言相哄。
韓清茹一愣,常正業這話中之意,是不願管她。
……
杜衡一路跟著韓清茹,眼睜睜地看到韓清茹進了一座院,兩個陪嫁丫頭守在院門口,過得良久,出來的卻是陽武伯常正業。
陽武伯沉迷酒色,京中人人皆知,杜衡咬牙,韓清茹生得那般風流樣貌,自打外面傳他不能人道,便是當著面渾話的也有不少。
男人那點心思和手段,他最懂不過。
“賤婦!”杜衡怒的雙眼血紅,但是寺中不時有人來往,真鬧出來,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等到常正業遠去了,杜衡從藏身處走出,怒氣沖沖地往韓清茹所在的院子裡沖去,門口的陪嫁丫頭伸手來攔,那兩個丫頭皆生得鄙陋,杜衡毫不留情,當即一人踹了一腳。
韓清茹坐在院中石凳子上,她有些彷徨,母親去了安樂堂,韓懷遠對她灰了心,沒想到常正業也一點兒都不願意幫她。
“賤人!”耳朵裡聽得一聲怒斥,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先捱了一巴掌。緊接著,就看到了自己那成親以前就相看兩生厭,成親之後更是勢同水火的丈夫。
韓懷遠來覺寺中找方丈下棋,前頭有沙彌引路,春日光景好,他不由得打量寺中的花草。
方丈院在寺中深處,知客院在寺中靠近山門的地方,要至方丈院便要經過知客院前頭。
韓懷遠眼角餘光瞥到有個女子的身形頗為熟悉,很像韓清茹,那人形色匆匆似乎有意避人,同下人一道迅速消失在拐角。韓懷遠不由得皺眉,杜家送來訊息韓清茹懷有身孕,她鬼鬼祟祟在寺中作甚?
若是按著從前的慈父心腸,韓懷遠定然要跟過去看一看,但如今這女兒多番叫他失望,他倒是很有些踟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