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離死亡如此之近,她想到的卻是方才秦湛一臉緊張地保護韓大姑娘的模樣,心中忍不住既酸且痛。
盛元帝一抽那匹汗血寶馬,梁三喜便知他是要去阻那匹驚馬,當即大驚失色,“皇上,您不可啊!讓侍衛們去吧!”
“你太看朕了!”盛元帝豪邁一笑,已然策馬從側面追了上去,他的馬爆發力強,速度快,很快就和宋雲喬的馬並排而行,喊一聲:“姑娘,坐穩!”
宋雲喬緊閉雙眼,心中恐懼已經到了極致,完全聽不到有人和她話,只覺得身下馬背忽然一沉,後背貼上一個男人的胸膛,僅憑觸感便可知其胸膛橫闊,肌肉緊實。
她心中一鬆又一喜,定然是秦湛。
身後的男子伸臂去控韁繩,這姿勢就像將她圈在懷中,宋雲喬臉頰微熱,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一些,目之所及,男人的夏衫之下,胳膊上盡是均勻流暢的肌肉,看得她耳紅心跳。
終於在離湖邊只有一步之遙時,男人雙手青筋鼓起,用力拉住韁繩,使馬揚蹄人立而起,伴隨著一聲長長的嘶鳴,終於是停了下來。
宋雲喬因著這一下,整個人跌進了身後男子的懷中。
宋雲喬為秦湛抱韓清瀾那一下而酸澀,而且方才也是真心被嚇住了,見秦湛要下馬,連忙轉身抱住他,將頭埋進他的懷裡。
盛元帝渾身一僵,懷中的姑娘氣質清婉,眉間一道淺痕藏著不盡的清愁,她抿唇閉眼不住地淌淚,兩只骨肉勻淨的素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腰,看來是嚇得狠了。
盛元帝無聲地嘆口氣,多年以前他還是個少年郎的時候,也曾這麼救過一個姑娘,那姑娘也是這般清麗脫塵,抱著他哭得梨花帶雨,可惜她後來隨父入蜀,綺年早逝……
那一刻的悸動彷彿都活了過來,但是斯人已逝,而懷中不過是個和自己兒女差不多年紀的姑娘。
盛元帝神色複雜,收回了要給宋雲喬拍背的手。
“父皇,您沒事兒吧?”秦湛終於追上來,看到半路殺出來的親爹沒事兒,鬆了一口氣。
宋雲喬聽到秦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當即一驚,睜開了雙眼。
只見她抱著的是一個相貌堂堂,長相和秦湛有幾分相似,但氣質更加端肅凜然的中年男子,頓時臉色煞白,慌裡慌張地下馬,“見……見過皇上。”
宋雲喬不會騎馬,下馬下得毫無章法,險些要摔倒,盛元帝伸過去一隻手扶住她的胳膊,才讓她站穩了。
宋雲喬被盛元帝一觸碰,立時將那隻胳膊收到背後,垂眸掩住眼裡的難堪,然後咬唇下跪,“臣女魯莽無知驚了座下的馬,多謝皇上救命之恩。”
盛元帝一笑,看了宋雲喬兩眼,吩咐梁三喜叫過來的宮女送她回住處,就和秦湛話去了。
父子倆難得都有時間,盛元帝興致很高,和這個最像自己的兒子一起跑馬打球,鬆散了一下午。
到了晚間,秦湛跟隨盛元帝在清涼殿用膳,秦湛的太監元寶著人送了一套衣衫來供秦湛洗澡用,這裡不是皇宮,沒有那麼多規矩,秦湛洗過澡後只穿了中衣,將外衫隨手一扔,便坐上飯桌用膳。
盛元帝雖然搖頭失笑,卻喜歡兒子在他面前這股散漫而又親近的勁兒。
用過膳後,元寶又著人送過來一本書,送書的太監道:“元寶公公給殿下飯後打發閑暇。”
秦湛心中覺得有點古怪,他並沒有飯後看書的習慣,但還是接過那本書,隨手一翻,裡頭夾著一封簡信。
他避過盛元帝,掃了兩眼便看清信上的內容——是宋雲喬寫的,約他亥時於楓葉湖邊沁心亭相見,是有要事相商,切切盼他前去。
晚膳之前秦畫的人來過,送了一支沾著馬血的頭簪過來,秦湛於情愛上並不駑鈍,看著宋雲喬的簡信心中嘆氣,他一向願意高看這位宋家姑娘,並不願意她為自己而耽誤。
秦湛將信收進懷中,一會兒還是去清楚吧。
夜色四合,天上星光閃閃爍爍,新月曖昧不明,楓葉湖的風帶著涼意迎面而來,撩動宋雲喬額前的碎發。
她讓丫頭裝作自己睡在床上,獨自一人出了住的地方,匆匆往楓葉湖邊的沁心亭走,那一處花木茂盛,別處很難看清裡頭的情形。
宋雲喬手中的絲帕已經被汗水濡濕,她從到大都未做過這麼出格的事情,甚至秦湛會不會來,她也很忐忑。
一路上不停地安慰自己,下午她驚馬時,秦湛能追上來,他對她定然不是毫不在意的。
為了以防萬一,她並沒有直接進入亭中,而是隱入一叢灌木之中等待秦湛。
一直到月至中天,星星都睡去,秦湛也沒有來,宋雲喬的心越來越沉,漸漸的,她終於絕望,在那一叢灌木後頭,抱著胳膊無聲地哭起來。
等她重新抬頭時,便見一個男子背對著她站在亭中。
男子身軀凜凜,靜靜地望向湖面,藉著月光,宋雲喬看清了他穿的衣衫,看清了他的身形,正是秦湛。
宋雲喬再也忍不住,向秦湛跑過去,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他的腰,這情形似夢似幻,她不由痴痴地問道:“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