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韓侯爺您眼光真好。”夥計順嘴拍了個馬屁。
“這字寫得娟秀清新,是一筆好字,這一本集子所選的都是清麗婉約的詩詞,二者搭配起來倒是相得益彰。”韓懷遠評價了兩句,又有些疑惑:“只不過能寫這麼一筆字的女子,理應家境殷實才對,又何至於要靠抄書這等體力活掙錢?”
夥計眼睛一亮,這正是問到了點兒上,恭身神神秘秘地道:“這話出去對人家姑娘不好,的也只對您。”
韓懷遠覺得字如其人,那應當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子,雖不至於就此生出什麼想法,但心中難免好奇,見狀點頭:“我聽聽就忘了。”
“是國子監祭酒鄭海瑞家的大姐寫的。”夥計連連嘆息,“那位姐雖然是個官姐,但攤上那麼個爹媽,一貫日子過得極苦,她自個兒又是個有志氣的人,便悄悄給我們店裡抄書,掙點錢給她弟弟買紙筆。”
這話是真話,半點不摻假,只不過夥計察覺韓懷遠並無厭惡之色,便趁機添了許多誇贊的話,他一副好口才,將鄭春晗描繪得質比寒梅,心如蕙蘭,偏偏明珠陷泥潭,過得悽悽慘慘。
“唉——”夥計長嘆一口氣,“原本鄭姐若是能找個合適的夫家,也能把日子過好,可是如今出了前面那事兒,是再也嫁不出去了。鄭家老爺和新夫人原先就將她當下人似的,這以後還不知如何磋磨呢。”
正當韓懷遠聽得入神,心中為那鄭家姑娘傷懷不已時,碧月著急忙慌地跑進來,嘴裡大喊著:“老爺,不好了!”
韓懷遠認得這是女兒身邊的大丫鬟,被碧月這一喊,也有點著了慌,起身道:“你不是跟著姐的嗎,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趕緊叫大夫……”碧月跑得氣喘籲籲,話斷斷續續,“姐在鄭家……那個,那個,出事了……大夫……”
韓懷遠當即跑出爾雅書屋,先吩咐廝趕緊去找大夫到鄭瑞海家,然後就要上馬,書屋的夥計跑出來,趕緊拉住他:“侯爺,那鄭家就在左近,您跑過去還快一些!”
於是韓懷遠又下馬,跟著碧月往鄭家跑。
一路上韓懷遠問了兩回到底怎麼回事,但是碧月大約是被嚇得狠了,語無倫次,吞吞吐吐,什麼也沒清楚,等跑到鄭家大門口時,韓懷遠已經十分焦急。
韓懷遠跑到鄭家門口,碧月一邊拍門一邊喊:“快開門,我們侯爺來了!”
女兒出事了,韓懷遠關心則亂,沒注意到碧月這會兒倒是口齒伶俐了。
碧月跟著韓清瀾來過三回,又生得水靈,門房是認得她的,一聽“侯爺”二字,那是比自家老爺還大很多級的官兒,當即就放了人進去。
鄭夫人自從嫁進鄭家,認為鄭家原先那些下人都是忠於先頭的夫人,現在這些下人是她自己重新買的,她一個窮酸老秀才的女兒,哪裡會調教人?
這不,這會兒家裡頭出事兒了,全部都一團亂。
韓懷遠看到裡頭亂糟糟的,心中越發認定女兒出了了不得的事,當即也不多問,下意識就跟著碧月一路進了鄭春晗的屋子。
要也是鄭春晗的屋子太過偏僻,誰能想到一個從四品的官員家裡,廚房邊上一間破屋子,會是姐的閨房呢?
“瀾瀾?”韓懷遠一踏進房門,越過圍著的幾個婆子和丫頭,看到女兒好端端地坐在床邊,當即就有些懵,“這是?”
韓清瀾回過頭,滿臉的淚水,一下撲過來,“爹,你救救鄭大姑娘吧!”
韓清瀾起身之後,韓懷遠才看清床上躺著個人,正是鄭大姑娘,他還未話,就被人抱住腿哭求:“你救救我姐姐,求求你救救她!”
卻是一個韓懷遠不認識的,六七歲的男孩。
鄭光再懂事也才七歲,整個人都嚇傻了,他幼年喪母,鄭夫人嫁進來之後相當於也喪了父,這幾年都是和鄭春晗相依為命,此時看到姐姐昏迷不醒,生怕她像母親一樣離開人世。聽到韓清瀾的話,以為韓懷遠能救活姐姐,當即也哭求起來。
韓懷遠看著鄭光,竟不由自主覺得鼻酸,這男孩兒比自己的兒子大不了多少,卻過得苦很多,男孩兒眼裡不斷地湧出淚水,也顧不得擦,像抱救命稻草似地,帶著全部希望看著他。
“別哭了,我答應你。”韓懷遠心腸軟,忍不住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