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一輛黑色的馬車穿過了繁華熱鬧的街道,在中都的富民街一處略現僻靜的園子前停了下來。這是一座莊嚴而不失典雅的建築。這間門篇上書寫著“竹園”兩字的院子,正是首輔方以智的府邸——這座竹園,其最初的主人就是皇帝陛下,是方以智花了四萬餘兩高價購得,即便是如此,這園子也是半買半送的。
而從馬車上緩緩走下的一人,儘管穿著便裝,可是無論是誰搭眼一看,也知道其身份必定不是尋常人。
剛剛入閣的李因篤最近一段時間很不輕鬆,究其原因再簡單不過,過去主持一部的時候,他只需要過問部中的事務,身為閣臣之後,卻面臨著許多過去不曾參與的問題,比如殖民地擴張,過去一直不能理解的為什麼容忍西班牙佔據呂宋的原因,也終於弄了個清楚,固然是因為北美殖民地與西班牙接壤,相比於經營超過百年的西班牙人,大明在北美的力量還很薄弱,呂宋的衝突很有可能會導致兩國在北美爆發戰爭……這是眾所周知的理由,至少在北美的力量沒有對墨西哥形成優勢之前,大明都會容忍西班牙人佔領呂宋。
但是這個眾所周知的理由之外呢?
還有一個理由是極為荒唐的——因為白銀,因為大明需要從呂宋輸入大明的白銀……這個理由很扯淡,也很荒唐,但卻是事實,烈皇在位時,白銀輸入的減少,給大明帶來的影響是災難性的。
對於不產白銀卻又以白銀為貨幣的大明而言,白銀輸入的減少必然會產生白銀匱乏,導致物價飛漲,進而會導致經濟崩潰。儘管現在大明實際流通的白銀不過三萬萬兩,而銀元券早就超過五萬萬元,可即便是如此,朝廷也不願意見到與西班牙爆發戰爭後,白銀輸入的驟減。
牽一髮而動全身,這個道理李因篤自然很清楚,但過去身為部臣時,他不需要考慮全域性,現在卻必須要考慮全域性,所以,在更多的時候,他都會把自己擺放到學生的位置上。
畢竟,閣臣看待問題的角度必須要總攬全域性。而這也讓他比其它人更辛苦一些,直到下午六時許,才處理完衙門的公務,然後才趕回家換上了便服趕到了首輔的宅邸。在來到方家時候,白日裡積壓的事務帶來的煩悶,自然隨之煙消雲散了。
來到方家後府風景別緻的花園中,藉著亭中的燈光,李因篤看到方以智正與人說笑,待走進後,見到來客是屈大鈞時,便笑著說道。
“見過首輔、介子兄。”
青年時,李因篤就與屈大鈞相交,兩人關係極為親近,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
“坐!”
方以智指著一旁的石凳,然後說道。
“今日請你們兩位過來,不為其它,只是來府中賞月,如此良辰美景,吟詩作賦豈不也是人生樂事?”
儘管方以智這麼說,但是誰都知道,有兩位閣臣、一位侍郎在這,就絕不可能僅僅只是作飲酒賞月。
方家的菜倒也簡單,不過只有三葷三素,一份湯,之所以簡單,是因為大家怕“逾越”,畢竟誰都知道,陛下與皇后兩人一起用餐時,最多也就是六菜一湯,所以為官者兩三私聚,往往也會控制在這個範圍內。
上行下效,這是古往今來最尋常的道理,只不過,官場上如此,民間卻不同,現在民間風氣日趨重現萬曆年間的奢侈,也是眾所周知的。甚至三人談著談著,就談到了民間風氣趨奢上。
“你看,這石榴……”
時近中秋,正是吃石榴的時候,拿起陝西來的臨潼石榴,方以智說道。
“這臨潼石榴色澤豔麗,果大皮薄,汁多味甜,歷代是皇帝的貢品,現如今得益於鐵路之便,卻早就進入了尋常百姓家,在中都,像這樣的一個大石榴,不過區區十數錢。”
在吃下石榴籽的時候,方以智又感道。
“中都百姓現如今吃石榴皆以臨潼石榴為上,即便是府裡的家僕都是如此以為。”
“能如此,也全是鐵路火車的功勞,從西安過來的火車,一天半的功夫就能中都,現如今,也就是因為火車的便利。”
李因篤的話聲一落,旁的屈大鈞便感嘆道。
“可不正是如此,今年新年,若非是因為火車,我又豈能一路從中都回廣東老家,陪家人過年,若是說便利,恐怕這鐵路與輪船、與電報一般,皆是天下最便利的東西。”
作為番禺的屈大鈞不止一次的體會到火車的便利,曾經的遠在天涯,現如今只需區區數日。
“確實如此,前天,閒來無事,我便到街上逛了一圈,你們猜,在街上,我看到什麼?”
以石榴切入話題的方以智,看著兩人問道。
“哦?首輔可是看到什麼新鮮事?”
“新鮮事倒是談不上,只是看到了街上有商販叫賣從南洋來的水果。”
“菠蘿?”
對於南洋的水果,無論是屈大鈞或是李因篤都本能的覺得應該是這種水果,儘管它的原產地並不是南洋,而是從美洲引來的水果,但卻是大家最熟悉的南洋水果,因為它可以製成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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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頭,方以智說道。
“是香蕉。”
李因篤不由有些詫異,對於香蕉他並不陌生,在皇家的熱帶植物園中就有,不過其中的熱帶水果往往都是皇家專享,在沒入閣的時候,他倒是有幸得過皇后賞賜的果籃——區區一籃水果,但卻都是市場上罕見異域水果,雖然不多,但卻也是皇恩浩蕩。
倒是屈大鈞於一旁說道。
“哦?原來是這個,這種水果不單南洋有,廣東也有,以下官看來,中都即便是有人販賣,應該也是從廣東過來的,畢竟,南洋那邊仍然太遠,廣東嘛……嗯,倒也還可以,不過香蕉容易熟透變壞,所以廣東的可能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