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總是極為奇怪。
前一刻還是一副行將就木的虛弱模樣,這會卻又是神采奕奕的風采,就像錢謙益一般,他是絕不會在李子淵面前表露出他的身體不佳,即便是李子淵說道是是來探望的時候,也是急忙辯白起來。
“為師不過只是偶感風寒,怎能勞煩大王,現在京師初定,大王正是事多之時,焉能因私廢公。”
順著錢謙益的話,李子淵頗是感嘆的說道。
“瞧老師您說的,學生來拜見老師,那實是現所當然,又豈有因私廢公之說,況且,學生此次前來,除了探望老師,還有一件事求教。”
學生、求教,這幾個關鍵的字眼聽在錢謙益的耳中,只讓他極為受用,究其原因倒也簡單——天下四藩之中,閩鄭、李楚皆是他錢謙益的學生,古往今來,能徒如此的又有幾人,即便是尋常帝師又有幾人能與他相比?
現在天下誰人不知,閩鄭、李楚都是他錢謙益的學生,天下誰人不曉他錢謙益有兩個好學生,只是……學生如此,他這個當老師的,卻未曾拜相,實在是可惜、可惜……
心下這麼唸叨著,錢謙益睜著那已經沒有什麼光彩的雙眼,看著李子淵問道。
“可是碰到什麼難事了?”
難題,倒是沒碰著什麼難題,不過雖說如此,倒不是說沒有什麼讓李子淵煩惱的地方。
“其實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就是老師,你看現如今吧,這清虜已經如蒙元一般北遁,嗯,雖西南、西北等地尚為虜佔,可當時民心在我,傳繳可定……”
“大王想招降洪承疇!”
不等李子淵繼續說下去,錢謙益便打斷他話,在其點頭之後,先是撫須思索片刻,然後說道。
“洪賊實為天下第一漢奸,若非其傾力助虜,虜斷然不可能入關,其即便是入關,亦不可能一夕而定江南,此賊該殺!”
道出一聲“該殺”後,錢謙益又說道。
“不過,目下西南皆為洪賊所把持,其麾下非但有二十萬大軍,更有吳三桂所領數萬精兵,如若其頑抗到底,不知會令多少百姓為之流離失所,不知又有多少生靈塗炭,嗯……”
略點下頭,錢謙益表示了他的理解。
“若能收降洪承疇,倒也可以讓天下百姓免於兵火,如此,也算是為天下百姓計,只是,大王,如此可是要擔負汙名的,大王為天下百姓不惜自汙,為師自是欣慰非常,只是……”
盯著李子淵,錢謙益說道。
“若是能得朝廷旨意的話,大王既可推脫一二,如此豈不更好?”
對於招降納叛,錢謙益並不反對,甚至可以說是極為贊同,也只有如此,才能掩去他“水太涼”的名聲,有其它人作靶子,誰還會注意到他?
當然,另一方面來說,洪承疇當年對他錢某人也算不薄,這個時候,總歸是要還些人情的。無論是人情也好,現實也罷,錢謙益都樂得為洪承疇說話,更何況,他又豈不知道,如果李子淵能招降洪承疇,對其可謂是有百利,唯獨就是可能對聲名有損。
“為國事計,學生又豈在意個人聲名?”
先是慷慨陳詞,然後話鋒一轉,李子淵說道。
“只是,現在朝廷為淮藩把持,若是淮藩聞知,橫加阻攔,學生只恐怕,非但招降不成,反倒逼反洪賊,到時候,只恐天下百姓又將生靈塗炭啊!”
如此這般的為國為民,不過只是虛言假語,人人都是戲子,人人都在演戲,若是說李子淵在錢謙益的身上學到了什麼,恐怕就是學到了“人生如戲”。
這戲,總歸是要演下去的。
“大王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