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幾個也不和你兜圈子,既然這宅子中只剩了你一人,那你死了我便可以另尋別的信徒了。”
五通神嘴邊繞著一圈白色的毛,也不知它先前吃過什麼東西,張開嘴的時候,粘在尖牙上的血跡低落到了白色的毛發上,氤氳成了一片紅。
抬起一隻似人手卻又有些不同的蹄子,五通往躲在樹後不曾發出聲響的靈璧那裡一指。
“小姑娘瞧著是個好生養的,她已經應下我了,只要我殺了你。”
院判朝著五通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瞧見了同樣蹲在樹後的老友封鴻。封鴻雙手交疊握在胸前,沖這院判拱了拱手。
“老友血肉之軀,觀戰便好。”
若修士的心眼兒如同針尖般大小,那丁點兒小事也會變成引向絕境的心魔。故而瞧見封鴻藏在樹後,院判根本不生氣,反而覺得老友果然睿智。
院判不介意,封鴻自己更不介意了,幹脆撩開道袍坐了下來,雙手搭在膝上。清晨的微風拂面,初升朝陽的光灑在肩頭,愜意的很,就差給院判擊鼓助威了。
那邊的爭鬥一觸即發,寒松不知怎麼無心觀戰,湊近了靈璧低聲問道:“靈璧施主,你答應什麼了?”
靈璧滿面茫然,自己可什麼都沒答應,連連擺手:“和尚,我可是正經修士。”
一手去提披風,發現披風早就不再身上了,靈璧改將抬起的手指向掛在東邊天際的日頭。
“我信的商君,是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斷然不會供奉邪神的。”
高嶺門有規矩,就算是掌門供奉邪神也得亂棍打死。靈璧貪生怕死,尋常的規矩不守也就至多在山門前跪幾個時辰,這項規矩要的是命,她不能不守。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偷來的,搶來的,凡以不正當途徑得來的,天道都是會讓你吐出來還回去的。
“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二位小友啊,以後說話時當心些呢。”
話是對靈璧與寒松說的,可封鴻的視線卻沒有從老友與五通之間移開。
拂過面頰的微風忽得變冷,空氣中彌漫起了茫茫霧氣,視野模糊不清。霧氣自四周的樹木中襲來,團團繞著院判停下,滾滾如同雲海一般翻湧著。
封鴻的這具□□肉體凡胎,折騰了許久累的雙眼昏花,再加上迷濛的霧氣,光聽見前方的砰砰作響的打鬥聲,眼中卻什麼也看不到。
而兩位小友呢,寒松開了慧眼,別說一團霧氣,就是幾百年前的一團霧氣他都能夠看透。靈璧則散出了靈識,無處不是她的眼。
隨著一聲巨響,靈璧猛的起身,倒吸一口冷氣直搖頭。封鴻微微頷首,餘光裡瞧見寒松也握緊了拳頭。
搓了搓手,封鴻焦急難耐,就不能正大光明的打鬥麼?為何要遮遮掩掩。
“也不知這五通的手段如何?比起我們南地的蛟蛇遜不遜色?”
放不下前輩的架子,封鴻強做鎮定,隨口問道。
“咦……到底是魔修,可真夠缺德的。”
靈璧與寒松對封鴻可沒有多少好感,他的問題能不答就不答,誰知道老家夥心裡頭算計什麼呢。
霧氣之中,四隻黃皮子跟在那隻半人半獸的畜生後頭,上下左右亂竄。時而跳到了院判的肩頭,時而從他雙腿之間鑽過,抱著大腿爬了幾步便狠狠的咬下一口。
金丹修士如寒松,銅皮鐵骨,等閑兵器即便近了身也留不下傷口。化神修士靈璧只見過自家師尊對陣敵人,甚至不用拔劍,指尖輕輕一彈便能要了對方的姓名。
聽聞還有一位無門無派的散修大能,所有打在他肉身上的攻擊,都會十倍反噬到施術者的身上。
院判也不愧是皆禮院的魁首,手段很是厲害。瞬息之間,一個黃皮子從他肩頭掠過咬向其脖頸時,院判眼疾手快抓住了它的尾巴,倒提著拎到了面前。
“小畜生,除了我那死去的鬼娘子,還沒人能在我的脖頸下口呢。”
黃皮子金棕色的眼睛睜的圓溜溜的,瞪著院判四肢掙紮著騰閃挪移。可尾巴被院判拽著,掙紮一番無果後幹脆也不掙紮了,縮起身子猛的一彈,張開大嘴涎水甩了出去,兩排尖牙朝院判的手腕處咬去。
長臂一甩,似女子浣洗衣衫後那般用力,蜷縮著的黃皮子被甩成長長一條,翻了白眼。院判眼神中早沒了讀書人的謙和,提著它往宅院裡栽種的樹木上甩去。
兩排尖牙刺進了樹幹中,黃皮子的腦袋稀爛,砸射而出一團黃又一團紅。
提在手中的黃皮子立刻沒了氣息,嫌棄的將它扔到地上,扁了扁嘴,院判還往它尾巴上重重的踩了一腳。
“五通?現下只剩四通了罷……”
北山底下藏著龍脈,山上的精怪有許多。院判家裡拜的五通,是一窩黃皮子精。為首那頭長著半張人臉,也不知是得了什麼機緣,一窩裡頭它修為最高。
成精了不忘提點一窩出來的兄弟,愣是帶著兄弟幾個一起坐上了祭臺。眼下好了,兄弟被院判摔死一個。
為首那隻黃皮子,半邊人面抽做一團,回頭沖幾個兄弟吼了一聲,孤身朝院判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