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書嚥下一口菜葉,笑著看向小淮,故意氣她道:“小淮雖然也忠心,但卻遠遠不如你聰明,笨得我都想將她丟了。”
小淮不開心地撅了撅嘴,情緒十分低落:“姑娘您一直都嫌我蠢笨,如今又有風嵐她們陪伴在你的身邊,她們都是聰明懂事的丫鬟,您不會真的就不要小淮了吧?”
婉書拿起羹匙輕抿了一口湯,看到小淮如此低落的模樣心裡一陣想笑,正在說兩句安慰小淮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上午小淮照嵩堂那麼多人面前伸腳將趙媽媽的閨女靈兒絆倒的事情,她的臉上又浮起一抹沉重的陰影,淡淡道:“你如今是我身邊的貼身女史,一舉一動多少都有我的意思,瞧瞧你今日上午在照嵩堂將靈兒絆倒的事情,豈非讓顧府那群人覺得咱們小家子氣,和一個小女孩過不去。”想了想,婉書又道:“如今不比在家裡,你也該學著謹言慎行一點。”
小淮被婉書批評得頭都要垂到小腹那,自覺十分丟臉,幸而此時膳廳中沒有什麼外人,除了顧靖蕭,剩餘的都是扶風院伺候的心腹親信,絕不會將這個情況外洩,而顧靖蕭在一旁坐著聽他的妻子教育女史,自己做出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優雅文靜地用午膳。
小淮扯了扯婉書的衣袖,柔弱而小聲地開口道:“大娘子,你別生氣了,我就是看不慣她那份矯揉造作的樣子,難不成她還將自己當主子看嗎?”
“她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我瞧著她如今的年紀估計也就十二歲左右,你又何必非要與她過不去,反倒讓人笑話。”婉書微微蹙眉,眼眸間隱隱有不悅之色,教育道:“你若真正看她不順眼,那就應該光明正大地抓到她的痛處,使這樣沒用的小手段做什麼。”
小淮聽了之後羞愧得幾乎無地自容,頭低得更加嚴實,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小聲道:“姑娘您別說了,小淮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那麼任性了,一定事事小心謹慎。”
婉書見了小淮被自己說得快要哭的模樣,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就算是主僕,婉書心中也有些不忍,語氣不由地頃刻間軟了下來,不由地安慰道:“好了,你也別太難受,我是幫你當自己人才會說這些話來規勸你,否則我便任由著你出去丟臉好了。”
芸卿見小淮哭泣,纖細的眉也忍不住微微蹙了起來,溫語低聲撫慰道:“小淮,別難過了,大娘子也是為我們好,你雖然害了那靈兒吃了啞巴虧,可知顧府那群人回去之後要怎麼編排大娘子嗎?”
“我看誰敢。”
一直未曾言語的顧靖蕭忽然開了口,他放下碗筷轉了轉大拇指上的琥珀連青金石扳指,眼裡陰沉得像是聚集著所有的狂風驟雨,冷冷道:“吩咐下去,若是他們敢編排大娘子,無論是從哪兒來的,一律逐出相府。”
一時間,所有人似乎都呆住了,怔怔地望著顧靖蕭冷漠的面孔。
芸卿臉上只餘下驚訝,小淮已經忘記了哭泣,剩下守在膳廳外的丫鬟也是小心翼翼地面面相覷,眼神默契地相互交流著,像是在說:顧相的確寵愛新夫人,看來以後這位伺候這位大娘子一定要小心謹慎。
婉書心中又甜又急,甜的是顧靖蕭說的這話像是蜜餞一樣讓她覺得今日的午膳都遜色許多,急得是顧靖蕭根本非禮勿言這四個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些話,不是讓顧家那群人拿把柄來說些流言蜚語嗎?她立刻焦急地看向芸卿,用眼神示意芸卿帶著所有人都下去,芸卿心領神會地頷首,領著膳廳所有伺候的丫鬟離開,只餘下顧靖蕭和婉書兩人。
婉書微微挑眉,語氣也帶著些許著急:“今日這事本就是小淮做錯了,我訓斥她兩句讓她以後別做這樣的事,你可倒好,說出這樣一句話,不僅助長不正之風,還落下話柄,你就不擔心讓你那位嫡母知道你說的話,費盡心思地往你身上潑髒水。”
顧靖蕭不甚在意婉書說的這些,轉了話茬認真道:“我不在乎那些,我娶你是想讓你回來順心所欲地過日子,而不是日日埋在後院這些事之中,若是覺得這些事煩心,你大可以拋之腦後,繼續讓吳起管著,反正他也閒著無事。”此時,不遠處的吳起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若有所感地看著頭頂的天空。
婉書微怔著沒有說話,剪水雙瞳似乎在一瞬之中蘊藏出了晶瑩的淚意,她低下頭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將眼裡的淚意憋回去,片刻後,婉書抬起頭用力握住顧靖蕭的手腕,唇邊的笑靨明澈動人至極:“顧靖蕭,我能應付得了,而且我沒有覺得心煩,你如此待我,我自然要將相府管理好。”
顧靖蕭眸光微微一閃,似乎不敢直視此刻的婉書,忍不住眼角如下弦月一般垂下,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婉書忍不住又道:“你怎麼不說話,怪嚇人的,我是哪裡說得不對嗎?”
“沒有。”顧靖蕭抬首搖了搖頭,扶正婉書認真道:“用膳吧。”
“你好像有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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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書沒有聽他的話,此時的顧靖蕭十分怪異,連正視婉書都不敢,婉書直接細細地盯著顧靖蕭,顧靖蕭抵消不住這樣的眼神,悵然嘆息一聲,微抬的眼眸似在仰望遙遠處星光閃爍的天際,他的神色有些悽惘的迷醉,像是沉溺在美酒之中,低低道:“你不知道……”
娶婉書從一開始只是顧靖蕭的奢望,他只是希望她可以安安穩穩地渡過餘生,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保護著婉書和她的家人安危,他將婉書放在心尖上來寵愛,從來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奢望婉書可以回應自己,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婉書竟然願意為了自己管理這些俗務……這對於他來說何嘗不是一種震撼。
這叫顧靖蕭如何能夠穩住此時的心神。
婉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顧靖蕭忽而握住她的手,手心滾燙得像是要灼燒婉書的面板,此時的顧靖蕭的眼神太過熾熱,婉書微微低下頭像是不敢直視顧靖蕭的眼睛,她低下頭就看見自己足上錦繡雙色芙蓉的繡鞋,芙蓉花的邊用金絲線繡出的重瓣蓮花,只怕自己此時的臉色紅得要像鞋面上芙蓉花紅著時的顏色,她更加不敢去看顧靖蕭。
像是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婉書脖子都有點酸了。
婉書正欲說話的時候,旁邊的顧靖蕭忽然將自己身子對著膳桌放正,十分體貼地給婉書盛了碗粥,認真道:“用完午膳好好睡一覺罷,下午還要事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