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上前輕輕扣響門環。
屋裡傳來女人的聲音,“大和尚來了?自己推門進來吧。手上忙活著,不出來接你了,進來坐吧。”
師父推門而入,阿藏緊隨其後。剛進院子,就見一紮著圍裙、布巾包頭、滿手面粉的女人匆匆走出來,笑吟吟道:“大和尚,今天包餃子,你可來著了。”又看旁邊阿藏一眼,道,“這小和尚看著精神,可惜眉眼沒大和尚你好看,不然我要當是你私生兒子了。”
“隱娘子,玩笑了。這就是老僧跟你說過的,衍藏。”
“原來是座下親傳,小和尚氣度不凡,以後會有大出息的。”隱娘子把人往屋裡招呼,“別跟外面說話了,都進屋吧。大和尚,帶著你的愛徒去正屋裡等著。”隱娘子轉身回廚房,阿藏望過去,透過廚房的窗子,看到方桌上是揉了一半的面團,桌子邊上還有兩杯熱茶。
阿藏跟著師父,去了正屋。
這正屋與一般人家並無二致,正中間一條案桌,案桌上東瓶西鏡,中間一銅香爐,上面掛著一幅字,濃墨寫著“天地”二字。
阿藏在心中稱奇,這隱娘子好大的口氣,不供老君不供佛,只供天地。
兩人枯坐了好一會兒,眼看著太陽已經偏中午了,門簾一挑,隱娘子道“讓二位貴客久等了,這身衣服啊,就是麻煩。”
換了衣服的隱娘子周身環佩叮當,鵝黃的唐宮紗層層如仙霧,頭上九鳳步搖,光彩奪目,彷彿下凡的神仙妃子。
師父起身,雙手合十,道了一聲“叨擾了。”
隱娘子擺擺手,“都老相識了,客氣了啊。怎麼的,什麼難事讓大和尚你都算不出來,還得往我跑這一趟?”
師父仍舊站著,面色平靜,道:“是老僧這不爭氣的徒兒,多年前,老僧算他有一場情劫,如今,卻是怎麼都瞧不清了,似是險象環生,又似否極泰來……只怕這一輩子的名聲,要栽他手上。唉。”嘆了口氣。
隱娘子坐了下來,手裡捧著茶盞,一邊吃著茶,一邊上下打量阿藏。
阿藏被她瞧得渾身發毛。
明明眼前是個和善的婦人,他卻感覺是被一隻老虎給盯上了,渾身不自在。
隱娘子笑道:“女人不是山下的老虎,小和尚別怕。來,走上前來,娘娘給你把個脈。”
阿藏上前兩步,擼袖子伸出右手腕。
隱娘子對老和尚一笑,道:“您是真厚道,什麼都沒跟您徒弟講。小和尚,娘娘的把脈不是給你檢查身體,是看你氣運。”說罷,一指頭點在阿藏的額頭正中,阿藏只覺得一股暖流從眉心蔓延而下,四肢百骸都覺得舒坦。
“你師父沒騙你,確實有段情緣,只是你這段情緣看得到頭卻看不到尾……可能明天就結束了,也可能生生世世相隨,娘娘是真看不清,待我上去問一問。”這話說話,眼前的隱娘子不見了身影。
阿藏看著師父,師父兀自喝茶。
一盞茶喝完,一股香風鑽進鼻子,隱娘子雙腳落地,微微喘著氣,一口涼茶喝下去,口道:“哎呦,這跑得我啊,為你們爺兒倆的事忙得我上氣不接下氣。”把茶杯裡放回桌子,對阿藏說,“小和尚,娘娘沒看錯,你這段情劫,不由天不由地,全看你自己。”
阿藏沒聽明白。
隱娘子又道:“就是說,你要是以後能悟透了紅塵,這就算是你的情劫,你要是最終一輩子當個平凡男人,生兒育女,這段就叫情緣。”
阿藏當即道:“絕不可能!”
“小僧從幼心向三寶,絕不可能如凡夫俗子一般,沉溺紅塵不可自拔!那段情劫小僧已找到,不用多久,小僧就能渡過此劫,修成正果!”阿藏擲地有聲。
通裡屋的簾子響了一聲,走出一個人來。阿藏定睛一瞧,汗毛倒立,正是高良薑 !高良薑滿臉羞怒,死死看著他。
阿藏張嘴要說話,張了幾次,話到了喉嚨卻吐不出來。
高良薑不再等他,扭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