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隨我來。”
小公主把阿藏往灌木深處裡領,路越走越暗,越走越矮,最後跟高梁橋下的那個洞一樣,也是個洞。洞裡挺冷,阿藏蹲坐在裡面,跟小公主面對面坐著,小公主開口道:“活佛,救命的恩人,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阿藏把事情從頭到尾一說,問:“小公主可有解決之法?”
小公主搖搖頭,沒有法子,妖鬼殊途,她也不懂,想了想,又道:“不知這事兒是否與此地異象有關。這幾日,有鼠民來報,說是這座府地下,寒氣透骨,陰氣森森,像是有什麼陰寒的大妖在修煉,父王特命本宮前來檢視。”
阿藏點點頭,讓她詳細說說。
小公主也不知道,只等鼠先鋒回來,仔細描說一番。
鼠先鋒沒讓他們多等,一會兒就回來了,跑了一身的汗,沖小公主先做了個揖,這才道:“稟告公主娘娘、活佛大人,下官探查一番,地下確實陰氣很重,似乎是有人在地下埋了極陰寒的物件兒,下官能耐小,本事少,沒能靠近檢視。不過,這地上面倒沒有什麼異常,人畜興旺,花草茂盛,生機勃勃,春意滿園。”
他這麼一說,阿藏想起來了,怪不得在花園就覺得不正常,就是這“春意滿園”有毛病。正月裡頭,冷風吹徹,花園裡該蕭條才對,怎麼又是花骨朵又是嫩草芽的,不對,不對。他跟小公主道:“我還得上去一趟。”
小公主沒攔得住人,只能把人送到洞口,讓他多加小心。鼠妖的法力微薄,扛不住槍.子兒。
上來一看,剛剛有幾個還是花骨朵的芍藥,這會兒見著陽光,都要綻放了。阿藏湊著花仔細觀瞧,這些花開得真好,精氣神都足,花朵嬌豔非常,彷彿有了靈性。他在小花園裡轉了一圈,看著這些嬌嫩嫩的花朵兒,想到曾經在星微老道那裡見過的一本書。
那書上說,人鬼殊途,不僅僅是殊途在陰陽相隔,更是因為生理機制全都不一樣了,人靠吃飯喝水活著,陰間的鬼靠香火。滯留人間的鬼,沒有香火供奉怎麼辦呢?只能間接從活物上面獲取。
要獲取不能直接去吃人,那就只能是透過陰陽兩界具有的東西。花草不分陰陽,因此能通陰陽。
這厲鬼應該是透過某種媒介,或者寄生之物,把高良薑的生機都轉化給此處的草木了,然後它再從草木身上獲取,增長法力。眼前這開的哪兒是花,開的是我家小高的命啊!阿藏折回洞裡,問鼠先鋒,“你說的陰寒之氣是哪裡來?你給我指指。”
鼠先鋒說,小花園同前廳中間,有個水池子,寒氣就是從那池子裡傳出來的,小人帶你去看。
老鼠打的地下迷宮,旁縱錯雜,四通八達。那池子邊上弄了好些假山漏石,出口就在那裡,鼠先鋒帶著阿藏出了洞口,一指水池子,就是這裡。他退了下去,隱回洞中。
阿藏站在池子邊上、假山後面,看著池子裡的水,眉頭緊蹙。這池子蜿蜒曲折,有一小支挖通延伸到小花園那邊,灌溉花園裡的草木。池子裡的水是死水,碧綠幽深,不知道裡面的水藻都長了多少年了。這座府原是清朝某位王爺的,後來輾轉換主,最後才成了大總統的府邸。舊笤帚年代久了還能成精呢,更何況一兩百年的老宅子。
就說這池子,便是極好的聚陰之地。池子前面是新蓋的三層高的新式洋房,將原該照在池子裡的陽光全擋住了,左邊是一片竹林,竹子中空,鬼魅遊魂可藏身。池子的形狀像個大肚子金蟾,延伸到小花園的之流就是他吐出來的舌頭,勾盡方圓五裡的財氣旺氣,原是極好的聚財風水,可壞就壞在右邊這一堆假山。
假山正好壓在金蟾的右腿上。被壓住了腿的金蟾,還能蹦躂嗎?還能聚財嗎?
風水被破了,這地兒就只剩下一個聚陰的功能,平白無故也會招些孤魂冤鬼回來。誰跟他家這麼大的仇怨,把好好的風水寶地,改成了這樣。
阿藏摸著下巴,這戶人家就是沒有這鬧宅子的厲鬼,估計也好不了多少年。
“呯——”一個槍子兒擦著阿藏的肩膀嵌進了假山裡,接著有人喊“這兒這兒,找到了!”“站著別動!”“快去告訴大總統,人抓到了!”
槍子兒跟不要錢一樣噼裡啪啦亂打,阿藏機靈,第一聲槍響就躲進了假山裡的鼠洞中,任憑他們怎麼打,也打不中他。
又有人來喊:“別打了,大總統讓抓活的!”
槍聲停了,腳步聲音紛雜,一群人都擠了過來,拿著麻繩滿處的找。真是活見鬼了,找了半個多小時沒找見人。這頭還在找,那頭阿藏已經進了總統的書房——他走的“地下通道”。
伸手敲了敲門,裡頭有個沉穩的聲音,“進來。”阿藏拍拍身上的灰土,走進去。
大總統鄭培謹正低頭批閱公文,以為進來的是送茶水的僕人,說了“放下吧”,意思讓人出去。
阿藏自顧坐下來,窩在沙發上,口道:“大人不是要拿活的嗎?活的來了,您不見見?”
鄭培謹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匪徒就在他旁邊坐著!要說能做大總統的人自然是好膽識,他只略略震驚一下,便恢複了自己的雲淡風輕,鄭培謹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笑呵呵道:“這倒是稀客了,不知您一大早過來,是代表前清的殺我呢?還是提革.命.黨.人殺我呢?”手上悄悄拉開了抽屜裡的一條縫,摸到了裡面的金手.槍,握在手心裡。
“阿彌陀佛,小僧今天不是來殺人,是來救人的。”阿藏念著佛號,眼睛裡流露出慈悲的神情。
鄭培謹將信將疑,這麼多守衛都沒能攔得住他,難道這位真是隱世的高僧?他問:“你怎麼進來的?怎麼到我書房裡來的?”
“有心,便無處不往。”
有幾分禪機,鄭培謹送了手裡的槍,又問:“你說救人性命……你要救誰?”
阿藏見鄭培謹眼皮一跳,心說有戲,掐著指頭唸叨一番,又道:“今早路過貴寶地,見貴府上黑氣繚繞,掐指一算,方知是有妖孽鬼祟為禍。看您天庭飽滿,紅光滿面,自然不是您,該是您哪一位晚輩。”
鄭培謹讓他繼續往下說。
“此子這兩日該是神色不愉,精氣全無,甚至是臥床不起。看似偶感風寒,其實是鬼祟入體,如若不能盡早驅趕走惡鬼,此子恐不久於人世。”
鄭培謹心頭一跳,當長輩的誰也不敢拿自己孩子開玩笑,就算對方是胡說八道,也怕有個萬一。況且,家裡真有個孩子病了,症狀和這和尚說的十分相似。鄭培謹有些猶豫松動了。
阿藏見狀,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添油加火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