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光燒給過路的?怎麼了,是不是這條衚衕不幹淨?”高良薑問。
這人嘆了口氣,又添了把紙錢,道:“不是這條衚衕不不幹淨,是我眼睛不幹淨,這些天覺得有些黑氣在路上轉,今晚上下班,路邊上看一姑娘抱著孩子哭,我過去問問,結果......那姑娘一抬頭把我嚇一跳!那就是前些天死了的頭牌玉樓春。
“報紙上都登了,我還能不認識那張臉嗎?嚇得我拔腿就跑。”小巡警嘆了口氣,又道,“一定是在哪兒粘上了晦氣,不止是我,我們隊裡好幾個兄弟都說,這兩天就跟開了陰陽眼似的,別人瞧見瞧不見的,全他.孃的都能瞧見!”
阿藏笑了,小僧的鹵牛肉好吃吧。
小巡警見阿藏笑,以為是笑他膽兒小,連忙辯解:“不止我,今兒估計他們都在家燒紙辟邪呢。我這算好的了,最多看見了死人,他們還有看見老鼠妖怪的,人一樣的臉,好大的老鼠耳朵,那好家夥,直接嚇得就尿了褲子。”
“哪兒看見的?”阿藏緊著問。
“好像是西直門那片兒的弟兄,我想想……對,就昨兒,上頭說大人物要來了。讓我們是裡裡外外巡查。上頭一個屁,下頭跑斷了氣!不止是城裡頭,城外也要巡查,西直門的弟兄沿著高高梁橋走呢,說看見橋下冰面上有人,怕是有人尋死,下橋去追,結果看見倆人頭鼠的東西,鑽橋洞裡去了。真不是我瞎說,他們都帶著馬燈呢,看的清清楚楚。”
阿藏說,你姥爺命裡有一劫,怕就是這劫了,走。回頭又對小巡警說道:“你回去弄點兒馬尿塗眼睛上。”
眼睛髒了,就看不見髒東西了。
那巡警站那兒想了一會兒,覺得渾身有點兒涼。
高梁橋自遼代的時候,就立在西直門外了,歲數比紫禁城還大。幾經修繕之後,如今是一座六米高的石拱橋,橋下河水清澈,兩邊綠樹成蔭,酒肆、茶館眾多,路邊還有賣菱角的、賣冰棒冰碗的,人們都愛去乘涼聊閑天,是個很興旺的地界兒。
這橋修過幾回,到了現在,成了一座高六七米的石拱橋。高良薑小時候長在姥爺家,那兒離高梁橋不遠,她常去橋下玩,對這座橋再熟悉不過了。
這橋洞裡面有一個洞。
這個洞不大,只有小孩子才能鑽進去,而且夏天水位高見不著,非得冬天,水位落下去了,才能瞧見。
兩人趕到高梁橋,橋上沒有一個人影,橋洞裡面漆黑一片,只有一點兒碎月光被冰面反射在橋洞頂上,彷彿是閃著微光的眼睛,北風從橋洞裡呼嘯而過,就像野獸在慘叫,嗷嗚嗷嗚的。高良薑打了個寒顫,問阿藏,覺沒覺得好像有人在暗處偷偷盯著咱們?
阿藏回頭一看,臉色發白,道:“掌櫃的,你可別嚇我。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活佛我虧心事做得太多了,膽子小的很,禁不住嚇唬。”
高良薑心說苦也,這和尚到底是靈不靈?
點了火摺子,兩人往橋洞下面瞧,今年水位很淺,那地下不知誰掏的洞,有大半個露在了外面,另有一小半,埋在冰中。高良薑湊近了洞xue仔細看,這洞口有一人寬,卻不高。高良薑小時候淘氣,往這洞裡鑽過,鑽了十幾米,洞口越來越小,沒法再往前,就退回來了,現在這洞口依舊,只是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樣子。
洞口外面有些泥土碎粒,捏了拿鼻子一聞,新鮮的土腥味兒,再看石壁四周偏下,都被磨圓潤了,反而是上部,可能進出的東西鮮少碰到,依舊鋒利。
冰上還有幾根灰毛,估計是在石壁上蹭下來的。
這不是老鼠洞是什麼?!
兩人趴在冰上往裡頭鑽。
高良薑爬在前頭,這洞有坡度,爬了一會兒就從冰面到了石壁,再前進十來米,估計是過了石橋墩子了,地上都是泥土。
洞越爬越開闊,高良薑索性半蹲起來,點了火摺子往前慢慢走,這洞不知有多長,走了有一刻鐘都沒遇到半分異常,高良薑緊繃的神經慢慢鬆懈下來。
阿藏緊跟在她後面,兩人離得近,他探頭湊著高良薑的脖子一聞,問:“你身上怎麼有股香味?”
高良薑吸鼻子,不是她身上,“好像是這空氣裡有隱隱約約的香氣,怪好聞的。”
阿藏他是做廚子的,多靈的鼻子。他細細一嗅,心說,確實有,不過和這小高掌櫃身上的香味不一樣。可憐阿藏從小出家做和尚,連尼姑都沒多接觸過,哪兒知道小掌櫃身上那是自帶的女兒香。
“不一樣啊。”阿藏又要湊過來聞,高良薑閃身讓過,把火摺子吹了,小聲說:“別出聲,前面有人。”
前面確實有人說話的聲音,由近及遠,慢慢小了。兩人又等了會兒,直到再聽不到一絲聲音,才往前走。拐了一個彎,眼前漸漸有了光亮。
人在黑暗中壓抑久了,看見光亮迫不及待就想靠近。
高良薑加快腳步往前,離一步就邁出洞口了,阿藏在後面一把抓住了她。高良薑沒剎住車,後背撞在阿藏身上,正好看到那洞口有兩把大刀砍下。刀口寒光閃閃,鋒利異常,若是和尚慢了一星半點,高良薑這會兒定是身首異處!
小掌櫃脖子都硬了,瞪著眼睛嚥了口吐沫,還沒等回過神來,四隻毛茸茸的大胳膊伸進來,把兩人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