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趙軍肯定是死路一條,現在就往外飛會變刺蝟,等晚上再飛……我看秦軍很快就要清掃戰場分離俘虜,估計等不到晚上了。”他看看我,又說,“你身上這件長袍還像點樣子,可你居然受了傷,神仙怎麼可以把自己弄得血糊糊的?”
他從揹包裡找出一卷繃帶來,不由分說的給我脖子上纏了一圈。再拿了條紗布,在我脖子上擦來擦去。然後離遠兩步,端詳了一會,往紗布上啐了口唾沫,伸手就要往我脖子上抹。
我下意識的往後一躲,沒躲開。他一邊擦一邊嘲笑我:“嫌髒啊?誰叫你不帶瓶水來,這塊血跡幹了,沒水擦不掉。”
繃帶是高科技材料製作的,跟面板的色澤質地差不多,纏上這圈繃帶,再拭淨周圍血跡,應該不容易讓古人看出來我受傷了。
他終於滿意的放開手,旋即又從包裡拿了塊紗布遞給我,然後把那張黑一塊黃一塊的臉湊過來。
“愣著幹嘛,這裡沒鏡子,快幫我擦!”他的眼睛閉上了又睜開,睜開了又閉上,不耐煩的催促我。
我輕輕的用紗布擦拭他的臉龐,從額角到眼角,從印堂到人中,從臉頰到下巴。黑的灰,黃的土,一層層轉到紗布上;濃的眉,烏的睫,直的鼻,方的唇,一一從恢複本色的面板上凸顯出來。
屍橫遍野,血流漂櫓,倖存者默然肅立,重傷者哀然呻吟,勝利者傲然而入。
這樣一個煉獄般的戰場上,還有如我如他這樣兩個局外人,做著假扮神仙的勾當,意圖脫身。
真荒謬啊!
可我卻喜歡上了這個荒謬的瞬間,盡管那不過是一段短短幾分鐘的時光。
一隊隊秦兵向戰場走來,收繳武器,然後將趙軍百人一組,分開看守。
走到我們這邊時,看見霍去病古怪的緊身防護服,幾個秦兵都是一愣。他們的小頭目看看霍去病又看看我,大聲喝問:“你們是哪國派來的奸細?”
霍去病大剌剌的走近他們,雙手叉腰轉個圈,然後往自己身上各大關節處指來指去,說:“哪國的?看看清楚,現在有哪個國家能縫出這樣的衣服?”
“這衣服不是縫出來的,一個針眼都沒有。”一名秦兵說。
“對了,這位小兄弟好眼光。”霍去病表情嚴肅,“這叫做天衣,天上神仙穿的衣服就是沒有縫的。”
那名秦兵指指我問:“那位姑娘也是神仙麼?她的衣服怎麼跟你的不一樣?”
霍去病對著我撇撇嘴:“她啊,是神仙的跟班。實習的,還沒轉正呢!”
那幾個秦兵還是將信將疑,霍去病就對我喊:“喂,跟班,飛一個給他們看看。”
我往腰上一摁,騰的飛了起來,剛飛到十多尺高,就發現整個戰場上至少有半數秦兵都舉起弩弓,對我瞄準。
我趕緊下來了。
秦兵小頭目躬身行禮,恭恭敬敬的問:“不知大仙光臨,有何指教?”
霍去病答:“貴軍統帥武安君白起,乃天上破軍星下凡。我與他曾是仙友,如今他下凡已近一甲子,再過幾年將重歸天位,我是來點化他的。”
想不到小霍還有這手?他裝神弄鬼,倒是比我像多了。
那幾個秦兵恭恭敬敬的把小霍和我帶到秦軍大營。過了第一道營門後,一名秦兵進去通報,其他人和我們一起候在第二道營門外。
過了一柱香功夫,一名軍官服色的人帶著十幾名士兵過來了,大聲喝問:“哪來的狂徒,膽敢冒充仙人,莫非是意圖行刺大將軍的?給我拿下!”
那些人拿著青銅長劍圍過來,我一摁腰帶,越過這十幾名士兵,飛到那名軍官面前落下,問他:“想行刺的話,晚上飛過來幹掉你們大將軍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覺?”
他目瞪口呆。
我順著他的目光回頭望過去,這麼一會功夫,那十幾名秦兵也都被霍去病打倒一大半了。而且那些青銅劍有砍在小霍肩上背上的,他都絲毫無傷。
就這樣,這名軍官也承認我們是神仙了,我們過了第二道營門。
之後又有七名不同級別的軍官分三撥過來對我們進行神仙資格認證工作,其中有兩個史書有載的,我還給他們來了點預言。
一直到了深夜,我們才得進秦軍主帳。
主帳很大,帳中或坐或立,容了數十人,也還頗覺寬裕。牛油大燭高點,長平地圖高掛。地圖前的長案後,坐著一名須發花白的老人,他眼睛不大,眼神卻幽微難測,一眼掃過來,只令我脊背生寒。
霍去病昂然前行,我落後半步,緊隨他到了長案前方五步距離的地方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