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察覺。”葉靈蘇冷冷說道,“只是公主待她太好,我不便出手試她。賊禿驢,哼,你好本事,竟用這個法子安插奸細。”
“不敢當。”沖大師笑道,“只怪寶輝公主心腸太好,換一個人,這法兒也不管用。”
朱微慘然一笑,回頭說道:“葉幫主,我有眼無珠,連累你了。”
“你說什麼?”葉靈蘇淡淡說道,“你憐憫弱者,本是善行。糟蹋他人善心,以遂自身奸謀,那才是喪盡天良、可恥可惡。”
石姬抬起頭來,瞥一眼朱微,欲言又止,目中大有愧疚。
“成王敗寇,人若死了,還有什麼善惡?”沖大師目光一轉,“王妃、世子,你們要往哪兒去?”
朱高熾趁著眾人說話,扯著徐妃向殿門挪動,應聲一僵,停下腳步。沖大師長笑一聲,反身出拳,撲,聲如裂帛,沉悶怪異,殿門牆壁應聲碎裂,嘩啦啦倒塌一片,無遮無攔,直通園圃。
“大路朝天!”沖大師袖手一揮,笑嘻嘻說道,“二位請啊!”
徐妃母子哪兒敢動,杵在當場,面如死灰。鐵木黎也是暗自納悶:“不過數日,這和尚又有精進?”
“賊禿驢。”葉靈蘇不動聲色,“冤有頭,債有主,我才是你的對頭,為難他們二人算什麼?”
“葉幫主有所不知。”沖大師笑道,“有這二人在手,便可挾制燕王。”
“成大事者不顧家室。”徐妃故作鎮定,“王爺志在天下,豈會因我二人向你屈服?”
“王妃所言極是。”沖大師說道,“只不過,天下事,總得試一試才知道!”
徐妃無計可施,默默閉上雙眼,忽聽楚空山笑道:“大和尚,牆是死的,人可是活的,想要得償所願,還得闖過楚某這一關。”
徐妃聞言,心生希望:“這老者如此自信,必有超人藝業。”葉靈蘇卻微微皺眉,楚空山尚遜鐵木黎一籌,加上沖大師,可說全無勝算。
“哦?”沖大師笑道,“楚先生自忖能擋住我二人了?”
楚空山微微一笑,說道:“天下事,總得試一試才知道。”
他原話奉還,沖大師眉頭一皺,劍氣撲面而來,招式絢爛恣肆,飄逸無方,沖大師身當其鋒,儼如十裡春風捲起無數緋紅花瓣,風如潮,花似雨,遮天蔽日,無所不至。
“小桃劍!”沖大師飄身向後,一拳向前,拳勁四面蔓延,凝如山嶽,動如江河,一動一靜,竟然蘊含在一拳之中,撞上排空劍影,青鋼劍激蕩顫鳴。
楚空山不守反攻,頗出鐵木黎意料,一抬眼,看向葉靈蘇,身子晃動,縱身直撲床頭。
人在半空,忽聽風聲銳響,掃眼望去,一道烏光破空刺來,直來直去,剛勁無倫,彷彿青蓮破水,出乎天然,絕無雕飾,劍鋒未到,劍氣籠罩鐵木黎全身。
這一劍傾注楚空山畢生功力,鐵木黎不敢小覷,身形一頓,回掌劈出,撲,掌劍相擊,震人心魄。鐵木劍略一歪斜,嗤地劃破衣角,鐵木黎嘿了一聲,沉身拔起,一個跟鬥向後翻出,落在一丈之外。
楚空山倒退數步,勉強站穩,呼吸粗重,麵皮漲紅如血。他雙劍齊出,硬生生擋下兩大強敵,無論敵我,均感詫異。
“好一招青蓮劍!”鐵木黎掃一眼袍子上的裂口,抬起眼來,目光冰冷,“楚空山,你真要拼命?”
楚空山長吸一口氣,壓住翻騰氣血,笑道:“有何不可?”
“你有傳人嗎?”鐵木黎又問。
楚空山一怔:“問這個幹嗎?”
“據我所知,你遊戲江湖,半生散漫,記名弟子有幾個,劍法傳人一個也無。”鐵木黎陰沉沉一笑,“楚空山,你死在這兒,祖宗的劍法豈不失傳?”
“唐之後無詩,宋之後無詞,天下絕學,終有衰微之時。楚某一生率性而為,人死便如燈滅,劍法麼,絕就絕了,也沒什麼了不起。”楚空山說到這兒,雙劍交擊,錚然長鳴,“鐵木黎,大和尚,你們若要得逞,先得趟過楚某的屍體!”
殿中人無不動容,鐵木黎臉色鐵青,一言不發,沖大師豎起手掌,笑道:“楚先生如此宏願,貧僧敢不成全。”沉身紮馬,一拳送出,霎時狂風滿殿。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時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楚空山曼聲長吟,雙手長劍捲起蕭蕭劍氣、冷冷光華,猶如一夜秋風、千菊怒放,凜冽之氣縱橫激蕩,沖大師只覺烏光、精芒交替閃爍,宛如深夜裡漫天星鬥墜落人間。
“寒菊劍”招式清逸,殺氣沖天,楚空山存心決死,使出這一路劍招,有我無敵,有敵無我,一上來就是搏命的氣勢。“大象無形拳”本以氣勢見長,與之相遇,竟然矮了一頭,拳勢受阻,難以四通八達。
鐵木黎對沖大師忌憚甚深,奈何同為蒙元柱石,不便狠下黑手,若能借楚空山之手殺了此人,倒也稱心如意。他一轉眼,看向葉、朱二女,毒念剛起,咻,楚空山劍勢一轉,向他刺來,劍招中透出孤絕,彷彿雪山荒原中一樹寒梅,白茫茫中一點豔紅,狂風怒雪也遮掩不住。
鐵木黎不及轉念,揮掌便擋,剎那間,連線三劍,退了三步。楚空山每一劍都是以命相搏,劍招刁鑽狠辣,不顧自身破綻,鐵木黎縱能殺他,也難免中劍,他勝券在握,身份又高,如此兩敗俱傷,著實不太情願。
沖大師緩過氣來,定眼一瞧,楚空山盡力猛攻,後背大有破綻,當即縱身而起,一拳擊出,冷不防劍光乍閃、寒氣撲身,朱微妙目圓睜、揮劍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