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大師笑道:“貧僧眼拙,沒有看見。”
沖大師對烏有道瞭如指掌,且又眼力過人、心思縝密,若說他不知情,鐵木黎壓根兒不信,何況殺了鐵、葉二人,烏有道和沖大師大獲其利,兩人私下勾結也未可知。
鐵木黎和沖大師本有心結,這一來更是種下恨因,可是大敵當前、不好內訌。鐵木黎微微冷笑,不再深說,掃視鹽幫群豪,冷冷說道:“你們逐個兒來,還是一起上?”
落井下石,自然人人爭先,忽見鐵木黎恢複如初,鹽幫眾人心涼了大半,哪兒還敢上前,全都回頭看向葉靈蘇。
葉靈蘇踏上一步,說道:“百招之約,還有一招未了,國師倘若無恙,你我再行打過。”
鐵木黎注目女子,眼神怪異。葉靈蘇暗自提防,深知一招決勝,鐵木黎不動則已,一動必盡全力。忽見他吐一口氣,徐徐說道:“這一招不用比了,算我輸了。”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嘩然,斯欽巴日叫道:“師父,這可怎麼使得?”
“住口!”鐵木黎回望葉靈蘇,“我剛中毒那會兒,你按劍不動,大有宗師風範。本尊認輸,服的不是你的武功,而是你的氣度。”
說完一咬鋼牙,倒金山、頹玉柱,屈膝跪下,沖著鹽幫群豪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群豪一愣,同時嘩然,叫好聲、謾罵聲此起彼伏。
鐵木黎臉色鐵青,心中發狠:“這三個響頭,過了今天,需用這些私鹽販子的頸上人頭來換。”想著跳起身來,抓起楊恨,兩個起落,回到自家船上,沉喝一聲:“走!”
燕然山弟子無不喪氣,埋頭劃槳,駛向遠處。杜酉陽跌足怒道:“就這麼讓他走了?”
葉靈蘇默不作聲,花眠說道:“杜鹽使,他已磕頭認輸,今日暫且作罷。眼下無人是他的對手,等找到雲島王,再跟他計較……”
“不用。”葉靈蘇淡然說道,“我跟他勝負未分,早晚還有一戰。各位放心,有朝一日,我必定手刃此獠,為死傷兄弟報仇。”
鹽幫弟子盡數沉默,不滿之色溢於臉上。樂之揚暗暗嘆氣:葉靈蘇心高氣傲,未脫世家子弟的風骨,坐鎮東島還可,當真踏入江湖,面對三教九流,還是放不下身段,盡管身在鹽幫,卻如汙泥塘中一朵白蓮,孤絕逸塵,與一幹部眾格格不入。
葉靈蘇明知眾人心有芥蒂,可也不屑解釋,手提長劍,冷冷看向沖大師,後者不急不躁、一派悠然,並無半分畏懼。
樂之揚忍不住喝問:“大和尚,朱微在哪兒?”
沖大師笑道:“你鬧了半晌,如今才想起她麼?薄情寡幸,莫過於此。”
樂之揚面孔一紅,自從露面,一波三折,著實沒有機會查問朱微下落。忽聽花眠說道:“和尚,嘴硬也沒用。你機關算盡,惡貫滿盈,今日此時,就是你的死期。”
走了鐵木黎,群豪一腔怒火無從宣洩,全都落在沖大師身上,見這和尚毫不懼怕,越發有氣,淳于英喝道:“大夥兒一塊兒上,將他零割碎剮,給華鹽使報仇。”
沖大師笑道:“今日落了單,看來要走不大容易。”孟飛燕道:“你知道就好。”楚空山嘆道:“我與你師父也曾見過,淵頭陀一代高僧,如何收了你這個劣徒?”
沖大師笑了笑,向道:“足下大難不死,可喜可賀,不過,你當真不要小公主的性命了麼?”
“此話怎講?”樂之揚變了臉色。
沖大師笑道:“你一定以為,那女子就在谷中,先殺了貧僧,再去從容救出?”
“難道不是?”樂之揚心跳加劇。
沖大師微微一笑,盤膝坐下,合十道:“你不妨去谷裡找找!”
樂之揚驚疑不定,問道:“大和尚,你又耍什麼花招?”
沖大師閉眼不答,寶相矜嚴,彷彿參禪入定。
淳于英叫道:“這和尚裝腔作勢,待我一戟捅死他。”挺戟欲上,葉靈蘇伸手將他攔住,說道:“樂之揚,你先入谷看看,找到朱姑娘,再來處置賊禿驢。”
淳于英怒形於色,鹽幫弟子也都流露不快,楚空山忍不住低聲道:“葉幫主,眾怒難犯……”
葉靈蘇故作沒有聽見,向花眠說道:“花姨,你帶樂之揚進一趟石陣,查明朱姑娘的下落。”
花眠心裡一百個不願,可她深知葉靈蘇的性子,只好嘆一口氣,走向石陣。樂之揚心慌意亂,顧不得其他,匆匆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