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一千個願意的,點頭不疊。“啊?……彭琳幾世修來的福分,真的是求之不得!”
兩人插草為香,撮土為盟,行了兄妹結拜之禮。蒼天在上,明月為證,跪在塵埃之上,梨兒暗自禱告著,“老天保佑啊,今日楊梨兒與琳哥結拜為兄妹,但願來日能結為連理……”
行禮已畢,彭琳深情地看著梨兒,輕聲呼喚,“梨兒妹妹~~”
“琳哥哥……”
其實兩個年輕人早就很想親近了,但封建禮教,傳統的道德束縛著,不敢逾雷池半步。現在結拜了,就像捅破了那層紙,梨兒想都沒想,很自然地就撲在了彭琳懷裡,如吳帶當風,梨花帶雨,十分地可人。軟玉溫香,彭琳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這種溫存只要片刻,死一百回也值了。
彭琳握著楊梨兒的小手,想更多地瞭解到她,“梨兒,你是要去哪裡的?……蔡鋆怎麼會追上你們的?”
“家母病逝後葬在了太原府。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去太原掃墓以寄託哀思。今年,家父因隨梁山征剿方臘,有諸多的事宜無法脫身,故派家將張緒護送。途徑此地,不想在碼頭碰上那惡少,才鬧出這麼多的事來的……”
“哦~~不知道令尊大人是東京的哪位楊大官人?”
“家嚴就是當朝的楊太尉。”
“啊——?!”彭琳頓時如泥雕木塑一般楞在當場。北宋年間,誰不知道四大奸臣蔡、高、楊、童?作為梁山英雄之後,與他們是水火不容的,怎麼能與奸臣之女來往呢?看到琳哥哥一下子神情大變,梨兒不知所然。
半晌,彭琳才嚅囁地說出幾個字來,“想不到……你是奸臣楊戩的女兒……”
“奸臣?……”梨兒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你父親欺上瞞下,殘害忠良,簡直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住口!!”梨兒是個孝順的女兒,豈容他人當面詆毀自己的父親,她揚手一記耳光,抽在了彭琳的臉上,“啪——”地又響又脆,小女生的力氣不小咧。
打在彭琳的臉上,實則是疼在了梨兒的心上,剛剛愛上一個男人就這般地有緣無份了?
臉上火辣辣的,彭琳被打懵了,沒有了思想,撿起地上的雁翎刀,雙手一抱拳,“道不同不足以為謀矣!……我走了!”
淚水在梨兒的眼睛裡旋轉,“你……就這麼走了?”
“梨兒,你保重吧!……”彭琳心如刀割,壓抑著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淡淡地說,“我會把馬給你留下的。”
說完,刀客小彭銀牙一咬,一個飛縱,施展輕功飛騰術狂奔而去。他的動作談不上優美,相反途中連續地跌了三、四跤,很狼狽地從梨兒的視野中消失了。
彭琳的消失彷彿是一顆流星,夜,恢複了原本的靜寂。梨兒也沒有了思想,像是做了一場夢,如果不是身邊有那匹白龍馬,她真的不能確定剛才發生過什麼。被一種失落的情緒所操控著,梨兒的難受是因為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她的身體瑟縮著,散亂的頭發迷茫了她的視線……遠處河中流淌的水也像是在嗚咽,而沉沉的暮色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吞噬了她弱小而無助的身影。
一路地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遠,只是覺得身上的傷口特別地痛。彭琳一邊跑,一邊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由小聲的抽泣變成了嚎頭痛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想到了自己的不幸:在極短的時間內愛上了一個他不該去愛上的女人;而更令他撕心裂肺地是,無情地把這個心愛的女人孤苦伶仃地留在黑暗裡的荒河邊並不是他的意願。
“我在惦念著她——一個奸臣的女兒!也許在愛上她之前,我首先得搞清楚她是誰的女兒,結沒結過婚等等諸如此類的最基本情況,然後再決定是否去愛?……只是在理智與冷靜之後的感覺,那還是愛嗎?那還能稱之為愛情嗎?
以婚姻為目的的相愛是功利的!也許稱為‘為了婚姻而進行的一種等價的、彼此都願意投入的情感交易’更為準確吧?那不再是一份純潔的愛了!我們為什麼要不自覺地讓自己成為一個感情的商人呢?”
彭琳飽讀詩書,不是那種赳赳的武夫,他的內心很柔軟,帶著些多愁善感,想要找到問題的症結之所在來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但最終卻感到無比地憤懣、羞愧,因為他做不到,也無法說服自己。於是,他的哭聲愈發地嘹亮和悲壯,放肆地宣洩著那種無法釋懷的悲哀和傷慟。他的嚎哭在這寂靜的夜裡傳出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終於有人被他的哭聲吸引了過來!“喂喂~~你在哭什麼哭啊?我已經忍你很久了,我們家小姐呢?”
彭琳止住了悲聲,回頭一看,原來是鐵扇張緒立在他身後。這會兒的張緒也是灰頭土臉,氣喘籲籲,顯然他也是剛從惡戰中脫身出來,沒有了先前的那股神氣。楊戩讓他保護小姐,現在小姐丟了,他是沒有辦法回去交差的。
張緒的眼神遊離不定,他在矛盾:是回去請罪,還是又從此遁入江湖草莽,重過那種亡命天涯的日子?
完全是看在了梨兒的面子上,彭琳右手遙遙一指,“梨兒小姐就在河岸那邊,兄臺速去吧……”
張緒鐵扇一展,哼了一句,“楊小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回頭再找你算帳!”
說完,張緒順著彭琳手指的方向飛奔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