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醒轉的皇帝揮退了所有人,掙扎著起身,跌跌撞撞地進了金鑾殿。
坐在龍椅上,看著朝臣散去後空空蕩蕩的金鑾殿,入手冰涼的扶手,只叫人心更涼。
皇帝空望著許相逢站的位置,忽地想通了很多東西。
為什麼許家當年力推五家中實力最弱的溫家上位;為什麼許家不要疆域,只求一個隨時可能被罷黜的相位;為什麼溫家每一任皇帝上位,他的叔伯堂侄、兄弟姐妹、姨甥表侄,都因各種意外離世或再不知所蹤……
許家這一盤大棋,從五家聚首共商同治時,就已經佈下了。
為的,就是逐漸減除另外四家的羽翼,將武安完全握在他許家手裡!
到許相逢這兒,許家已為最後的絕殺做足了準備,打算享用勝利的果實了。
皇帝長長地撥出一口氣,鬆開緊攥的雙拳,沾著薄汗的手心貼上冰涼的扶手,入骨的寒意卻不敵他眼中萬丈冰。
許家視另四家為死棋,卻大概從未想過一枚不起眼的棄子,會叫他們滿盤皆輸。
他很期待,當晏齊威手裡的東西落到西疆之人手裡後,許相逢要如何應對西晏的報復——哪怕,他可能沒機會親眼去看了。
西疆塔里爾,白朮聽聞孟舒瀾重傷失蹤後,在桌前凝眉坐了一天一夜。
派去搜尋的人一無所獲,追查襲擊孟舒瀾的匪徒之事亦毫無進展。
第二日傍晚,白朮終於下了決心。
“西疆自今日起全面戒嚴,對外往來全面停止。京中所派非得用之人,著人近身護衛,如非必要不可隨意走動。”
白朮沉著眼,不容置疑地發出道道指令,“傳令左棠、白酈禾,即日領軍出發,鞏固西南境及羌地邊防,極速肅清西南境及羌地亂黨,凡有反叛不從者,準殺。”
傳令兵剛走,白朮又找上了齊源清,“我聽聞你侄子在季城求學時,與季城少城主,以及如今的餘淮縣令、赴羌安民理政的御史欽差,是同窗好友,交往慎密?”
“是有這麼回事。”
齊源清不知白朮怎麼突然問起這事,只是經他這麼一提,倒琢磨出個事兒來,“我前一段時間聽齊術那小子說起探友的事,就總覺得有哪兒不對。你今天這麼一提,我倒是有點兒想法了。”
“跟那小子交好的幾個人裡,為官的三個除了季城少城主袁路之,因為要接他爹的班,留在了季城之外,另兩個不是在西南境,就是要過西疆去羌地……這是都在往咱們這兒送?”
白朮看著他,眼神更沉了幾分。
齊源清被他看得發怵,“您別光看著我不說話啊!這裡面真有什麼問題不成?”
“不好說。”
白朮抿著唇憋出這麼一句,本就凝重的神色上又添了一層陰雲,“但結合這段時間,端王和舒王接連出事來看,恐怕皇帝還真是有意將人送到咱們這兒來的。”
齊源清臉色一凝,壓低了聲音湊到白朮身前,“樁子?”
白朮抬睫看他一眼,搖了頭,“是柱子。”
齊源清一驚,“您這話怎麼說?”
“恐怕是有人要抄皇帝的底,讓皇帝有所覺察,卻又無力翻盤,就動起了歪心思。”
白朮斜睨著眼與齊源清眼神一碰,出口的話都帶了幾分戾氣,“遞了板子過來,要拿咱們當刀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