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知,一個不知深淺、口無遮攔的人,便是有再大的能耐,再受皇帝喜歡,也終究有一天會被人抓住把柄,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到時候,只怕是皇帝也難保他。
群臣不敢應答,只是偷眼看著許相逢,持觀望的態度。
皇帝見狀,嘴邊的笑一收,沉下眼來,問許相逢:“丞相不若另舉良才,擔當餘淮知縣一職?端王將深赴原羌國腹地,有通藥理的遊甫鈺在身邊輔佐照料,朕和皇后才更能放心。”
聽皇帝把自己女兒都搬出來跟自己打親情牌了,自己作為端王的擁躉,端王黨羽的領頭人,端王的親外公,若是不同意皇帝的提議,便是冷血無情了。
許相逢半斂的眼眸又黯沉了幾分。
小皇帝是覺得自己終於養了幾條好狗,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跟自己叫板了啊。
“聖上對端王殿下一片拳拳關懷,實為父子情深,老臣若再多說什麼,倒是顯得老臣不近人情了。”
許相逢說著場面話,卻又將問題踢回給皇帝,“皇上既然對餘淮知縣的人選幾次心生異議,想來是心中早有人選,就莫要再愚弄老臣了。”
“丞相多慮了。”
皇帝道,“丞相守先帝遺詔輔佐於朕,又是皇后的生父,朕的岳丈。朕仰慕、尊敬您都來不及,怎敢愚弄丞相?”
許相逢斂著眼,垂首越發恭敬:“聖上折煞老臣了。自古君是君,臣是臣,老臣就算身為國丈,也越不過聖上去。”
說罷,許相逢在皇帝再次開口之間,再揖以問,“不知聖上屬意何人赴任餘淮知縣一職?”
皇帝客套的話被堵在嘴裡,嗤笑地瞥著轉移話題的許相逢,眼一轉,狹長的一雙眼半眯著望向朝中眾臣:“朝中有能之人眾多,朕也拿不準該讓誰前往餘淮。”
“餘淮位於武安西面最主要的河流——香漳河的入海口,於懷臨、漳渝三縣構成了西南境海貿的關鞘之地。又與遊祝隔海相望,兼任海貿的同時,還需防備外敵來犯。如今我國兼併了羌地,管理這三縣的官員,也少不得要能親人,要能安撫好羌人。”
“此三縣,實為西南境的要塞之地。”
皇帝大談此三縣的重要性,視線卻越過群臣落到了柳溪元身上,“如此重責,朕確實一時拿不定主意,該由誰來任職。諸位愛卿可有人願主動出京,舍這京城繁華,往海域邊陲之地,為朕分憂?”
聽著皇帝把三縣重要性一擺,又特意加重“主動”二字,朝中不少人蠢蠢欲動,但卻又在聽聞皇帝將三縣貶為海域邊陲之地,一時又有些猶豫。
三縣或許重要,或許有不少油水可撈,但也不到值得他們捨棄京城的好日子,去邊陲吃苦受罪的。
且聽皇帝的意思,在覺得三縣重要的同時,卻又將其貶為邊陲之地,可見對此又不是特別看重。
要說繁華,還得是南疆跟東疆接壤,離繁榮大梁較近的洛桑城一帶的海域,才是油水最重的。
餘淮、懷臨和漳渝這三縣加起來,也不夠洛桑城那一片的海商三分之一富裕的。
為了這點兒微不足道的油水離開京城,到了邊陲之地,久不在皇帝面前露臉,時間長了說不定皇帝直接就把他們給忘了,一輩子丟在那種小漁村裡,再也回不了京城。
那可就虧大發了!
如此一番權衡,朝中蠢蠢欲動的朝臣又都按下了心思,盡皆望向百官之首的許相逢。
許相逢先前舉薦之人被拒,皇帝此時卻問百官可有人自願前往,無疑是在打許相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