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該來的終究逃不掉。
陸凝之面如死灰,閉上眼,頹然地點頭。
殺人償命,他早有覺悟。
然而,就在他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的時候,那人卻又問他:“為什麼殺人?”
陸凝之沉默了一下,他本不想解釋,但看著對面人的眼睛,卻又叫他心底無端長出幾分對生的期許。
磕巴著,陸凝之同晏清說了前因後果。
聽罷,晏清只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並沒有再問別的,也沒說別的。
而在晏清問陸凝之話的空檔裡,其餘人已經打掃了戰場,將投降的匪賊捆好,死了的就地挖坑堆柴燒了。
這一仗,赤甲營也並非全沒損耗。
戰死將士的屍骨擺成一排,有十數人之多。
於懷寧確認了死者的身份,做了記錄,一場大火皆化為黃土。
待得火熄盡,泥土掩埋了所有的火星,晏清才收回視線,瞥了眼被捆成一團的匪徒。
眸中森森寒意,讓人幾乎以為她要就此殺了所有人洩憤。
但晏清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道:“回城。”
陸凝之跟在金銘之後,一直盯著晏清的背影,眼中有迷茫、疑惑、不解,更有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看起來跟自己一般年紀,但卻遠比自己沉穩冷靜。
一個人要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才能擁有這遠超自身年紀的沉穩?
陸凝之想象不到。
但他想,定然是比他這一個月所遭受的事,更難上百倍,千倍。
挺過來了,也就能成長了。
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走了段距離,陸凝之忽然想起一件事,緊走了幾步到了晏清身邊,卻又在她看過來的眼下生了怯,步子一頓,便慢了半步,這視線也便錯了開去,他才鎮靜了幾分,一邊跟上,一邊問:“那些人……”
說著,他卻又頓住,低頭想了一下,好似晏清不明白一般,重新定義了“那些人”,“就是那些,被這群……嗯……土匪,被這些土匪留下的那些人,都怎麼樣了?”
幾乎是一瞬間,金銘就想起了昨日府衙後門外的慘狀,看著眼前陸凝之殷殷期盼的眼神,心有不忍地別過了頭,卻睹見被押在身後隊伍裡的匪徒,心中又是一恨。
他不明白,為什麼晏清要留下這些人。
從先前的情況看,這些人明顯是被晏清所斬殺的匪頭的親信,他們手上或多或少,都沾著無辜之人的性命。
被迫殺人的陸凝之尚且被盤問,為何對這些明顯窮兇極惡的人,晏清卻不聞不問?
心懷疑惑的金銘,還沒想明白這為什麼,就聽被陸凝之問話的晏清,冰冷冷地回了句:“死了。”
那語氣之淡漠,沒有一絲起伏,讓金銘心驚的同時,又叫金銘心涼。
他本以為,晏清會說幾句軟話,先安撫陸凝之幾句,卻不想她卻就這樣直愣愣地把血淋淋的真相端了出來,不加絲毫掩飾。
金銘怔住了,心裡忽地對晏清生出幾分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