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韓濤這樣的清貧小官而言,花幾百兩銀子,自費刻版出書,只是奢望。
但是,對薛蟠這樣的豪富之家來說,幾百兩銀子算得了什麼。
況且,給韓濤出書,也不一定就是賠本買賣。
韓濤畢竟是正經的兩榜進士出身,雖然在翰林院做了幾十年的冷板凳,但是能坐得住,也有可取之處。
翰林院作為國朝文華匯聚之處,韓濤幾十年的冷板凳坐下來,在學問文章上,怎麼也有幾篇佳作。
劉漢帝國如今在文化產業方面,發展水平還是很高的,尤其是江南富庶之地,承襲前明,小說話本盛行。
而像韓濤這樣的文壇前輩的文選,對尚未進學的讀書人增長見聞,有一定的幫助,所以也有一定的市場。
更不要說,劉漢周邊,還有朝鮮、倭國、琉球、安南等屬國,仰慕上國文華,對國朝傳過去的書籍,視若珍寶。
至於韓濤在國朝文壇聲名不顯,薛蟠也不是沒有辦法,完全可以像後世包裝明星那樣,對他進行包裝宣傳,打出名聲來。
現在的書籍,售價可不便宜,一本質量上乘的雕版印刷書,售價大都在一兩銀子以上。
印刷粗劣的話本小說,售價倒是要便宜一些,但一本也得大幾百文。
現在印書的主要花費,是在雕版上。
雖然活字印刷,已經被北宋時的畢昇發明出來六七百年,這些年裡也得到了一些發展,但還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並沒有取得雕版在印刷業中的主體地位。
薛蟠現在暫時沒有時間精力,去搞活字印刷,只能先用雕版印刷頂著,雖然要多花些錢,多費些事,但是對他個人,卻沒有什麼,畢竟他只需要把事情吩咐下去,做事的都是其他人。
第二天上衙的時候,韓濤第一次主動來找薛蟠,先遞過來一個書匣,笑意盎然道,“文龍賢弟,這是愚兄昨晚從歷年的文章中,精選出來,略可一觀的,賢弟看是否能用。”
薛蟠接過書匣,開啟來,把裡面的文稿取出,沉甸甸的,足足得有一兩百張稿紙,要真的是雕版印出來,得是厚厚一本。
薛蟠笑著說道,“濟桓兄的文稿,小弟拿回去先讓人謄抄一遍,原稿會交還給濟桓兄自己儲存,這可是能傳家的。”
韓濤擺手說道,“些許拙作,不值什麼,既然交付給了賢弟,就由賢弟全權處理,愚兄絕無二話。”
薛蟠收好文稿,韓濤才把擬好的奏章草稿,從袖中拿出來,遞給薛蟠,與他商討。
薛蟠接過草稿一看,好一篇雄文,洋洋灑灑數百字,竟然有許多字,是薛蟠不認識的,引經據典、旁徵博引,給薛蟠對崇文門稅關的稅務改革,找到了不少歷史依據。
薛蟠當即說道,“這篇奏章,濟桓兄擬得很好,詞義通達,不需要再討論修改了,就這樣正式謄寫,遞上去吧。”
謄寫奏章的事情,自然由韓濤負責,他本就有不俗的書法功底,在翰林院幾十年,結交的都是書法的箇中好手,借鑑百家之長,筆下功夫更顯深厚,在薛蟠看來,不比青史留名的那些大書法家差。
尤其是謄寫奏章的那一筆行楷,令薛蟠歎為觀止,頂禮膜拜。
要說薛蟠到了這個時候,遇到的最大困難,就要數書寫之事了。
首先是習慣了簡體字,對時下的繁體字、變體字,運用起來十分不習慣;另外用慣了硬筆,對毛筆書寫,大呼頭疼。
與薛家二叔的私人書信,胡亂地簡繁字型混用,毛筆字寫得歪歪扭扭,不會被外人看見,獻醜就獻醜了,反正二叔向來知道他是不學無術的。
現在到了官場上,面臨正式公文書寫,以薛蟠的三腳貓書寫功底,就要露怯了。
當務之急,是要找一個靠譜的師爺,能代他處理此類事務。
韓濤寫好奏章,落好名款,遞給薛蟠,由他附屬,這道《請改崇文門稅關稅務疏》,便算是他們兩個稅關衙門的正副主官,聯名題奏的。
崇文門稅關作為正五品衙門,自然沒有直奏的特權,奏章需要先送到內閣,由內閣審閱之後,再決定是否稟報給永昭帝。
所以,這份奏章,最終能否落到永昭帝的案頭,還是說不好的事情。
不過,這就輪不到薛蟠操心了。
而且,不論奏章能否得到內閣批紅,獲得永昭帝批准,對崇文門稅關稅務的改革,薛蟠都會做!
先上一份奏章,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免得被找後賬。
崇文門稅關雖然有著“天下第一稅關”的名頭,但是此前每年收繳的稅費,只有區區八萬多兩,在國朝每年四五千萬兩的賦稅中,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細枝末節。
日理萬機的永昭帝,和諸內閣大學士,如果不是薛蟠此番主動上奏,根本不會想到這個微末的小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