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有兩張上下架子床的房間,從編織袋裡取出牧羊人的舊塑膠袋,扔在地上,脫下運動服。再摸出一件從沒佩戴過領章、褪了色計程車兵軍裝、一條藍色褲子、一對舊解放鞋放在床上。從編織袋最底下拿出兩包沒有畫面的白紙盒香菸——西南一帶比較流行這種包裝的紙菸,通常農貿市場菸葉店能買到,煙盒是封著的。
他開啟煙盒,把滿盒香菸倒在床上。每盒煙只有三根菸卷是真煙,需要的時候可以遞給人抽。其餘十七根裝滿爆炸力很強的特製火藥,他把六根真煙取出來了,然後把煙盒小心放在枕頭下。
最後他掏出兩根路上撿的軟電線,這個編織袋就空空如也地完成了使命。
他進旅館前用街上的公用電話打給北京,“烏鴉”會把他進入莽城的訊息告訴其他三個人。然後其中某個人會為了某種利益通知巖糯,這個秘密就失去了它的意義。
他略有點忐忑不安地琢磨著,這個出賣他的人會是誰。
一小時後,鼯鼠走出房間,開動小貨車直奔不遠的一個小山坡。把車停在山坡背面,下車用手在鬆軟的黃泥地上挖個淺坑,把裝著破衣服的塑膠袋埋好。
現在鼯鼠穿著兩個兜的舊軍裝,一條卡其布做的、明顯短了一大截的藍色舊褲子,一雙舊膠鞋,和當地人差不多黑瘦的臉,帶著一副地攤上買的近視眼鏡,手指甲裡塞滿了黑黃色的泥土,誰看都知道是個來鎮上打工的邋遢鄉下人。走在莽城破舊的街頭,不會有人多看他一眼。
唯一的缺陷是他個頭太高,他儘量微駝著後背,膝蓋稍向前屈,這樣看起來會矮五厘米。
他走回街道,確認沒人跟蹤後,閃進一家路邊小文具店,買了一卷封箱膠、四盒大頭針,特意問老闆多要了兩個小塑膠袋。
他透過關卡前把帶來的電子錶放在桑塔納上,一起滑進了水庫——如果哨兵搜出舊軍裝,電子錶肯定會露出破綻。現在看到文具店居然賣電子錶,他花十五塊錢買了一塊號稱防水的電子液晶錶,往後的這些日子,他需要毫釐不差地計算時間。
他在街上無所事事地晃了一會,終於找到家漁具店。在莽城的幾個水庫,很多人從早到晚坐在水庫邊釣魚。他進去看了看,有遮陽草帽、口罩、防水手套,其它都是魚餌和漁具。他拿起一根能伸縮的魚竿,估量了一下,又把魚竿放下。
他知道玉溫兒住的那個兩層竹樓周邊種滿龍竹。
鼯鼠把躺在竹椅上、穿著白背心打盹的胖老闆推醒,遞給他一個塑膠袋,裡面裝著300個最大號的魚鉤和10卷各100米的釣魚線。從來沒有一個顧客買這麼多東西,老闆用計算器算完,鼯鼠先遞上該付的三百塊錢,又遞過一張五十塊紙幣,說:“我多給點錢,麻煩你拿張紙,我畫個圖紙,你按我的想法幫忙捆好,我一會兒來取。”
胖老闆看了看圖紙,是鼯鼠用鉛筆畫的,兩根30厘米長的木棍,用三種長度的魚線把三百個魚鉤固定上去。他看不出這個窮鬼是幹什麼的,也看不出這個簡陋的小裝置有什麼用。他看了看手裡的票子,狐疑地看著客人,說道:“加工費十塊錢足夠了,不用那麼多。”
鼯鼠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哎,這五十塊錢不是加工費,是我給你的掩口費,你收了這錢,不能對任何人說見過我。”他向門外看了一眼,老闆看到他眼中兇光畢露:“不要以貌取人,我這個裝置的用處說出來嚇死你。管不住嘴,對我不好,對你,更不好。”
老闆弄明白了,這是個江洋大盜。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鼯鼠又餓了,薩羅的米線真的不管飽。
現在他在敵人的巢穴腹心,化妝得再好也不敢再招搖過市。他在雜貨店買了點吃的,回到賓館房間。胖姑娘在前臺打電話,正聊得眉飛色舞,拿眼睛掃了他一眼,他謙卑地笑著閃進樓道。
他從白塑膠袋掏出剛買的食物,把塑膠袋裝的快食麵放進有點生鏽的大搪瓷杯,拿起熱水瓶衝進去,開啟一小袋“涪陵榨菜”和一個瀛州罐頭廠出的豆豉鯪魚罐頭,把兩塊錢一瓶的米酒灌進嘴巴。
這頓“午餐”簡單可口,營養搭配平衡又充分。馬上要乾的事跟殺人越貨沒什麼兩樣,搞不好還要負傷流血,他不敢不補充足夠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