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碧帆面無表情地站在亂墳崗的雜草與白骨之間,眼裡是荒涼冷落的山色,眼底是一片虛無。
下雨了。
微暖的水珠打在身上,經陰冷的山風一拂,變成徹骨寒,澆熄胸腔裡那顆心僅存的一絲溫熱。江碧帆木然看著雜草間腐敗的屍骨,嘴角一點一點上抬,勾出一絲獰笑。
他其實心裡什麼都沒有想,只是遵從著潛意識動作。
“他連日奔波,又遭到太多變故,情緒大起大落,何況這亂墳崗怨氣重,這樣的環境最易滋生心魔。”原鳶道。
“如果換了是我,只怕在剛回到江家發現親友都被殺死的時候就瘋了。”阿某嘆了口氣。她其實有點不願意站在江碧帆的對立面了,有些東西,也許是真的不值得守護的。
葉川白忽然道:“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麼?”
“我好像,知道江碧帆設下渡魔陣的原因了。”葉川白擰眉,沉聲道,“但只是有一點眉目,再看看。
一念起而心魔生,此後諸般景象皆如浮光掠影,江碧帆在亂葬崗上建了桃苑,網羅諸多妖魔為其所用,立魔都,血刃仇敵,甚至謀劃了江山更替。成魔有成魔的好處,先前苦求不得的事,成了魔,興許只是動個念頭就能完成。
“你們看這個!”阿某指著散亂記憶中的一幕,道,“這個人是不是那個阿青?”
“阿青?”
“就是七裡鎮逃走的那隻狐妖呀。”
這是在寄溪城外的桃苑之中。少年一身織錦青袍,眉目秀麗,額間一抹若隱若現的淺青色細長胎記,懷中抱著一隻白色小崽兒,從容坐在江碧帆對面,笑容豔麗。
原鳶一怔:“他懷裡抱的那隻小崽子好像有點眼熟。”
“好、好像,”阿某臉上的表情有一點僵裂,“好像這只白毛小狐貍是阿未啊!”
“……”
按資排輩,那阿且算是阿未的妹妹,若不提阿某動不動就欺負人家的話,姐妹倆感情也還稱得上是親密的。雖然這個阿青看起來對小崽子並沒有什麼惡意,但他那樣一隻妖,心底裡打的什麼主意都是難說的。
他們也來過桃苑?
眾人心中疑惑,卻聽那阿青向江碧帆借了一個幫手,正是姜辭序。
“是了!先前懷顧說過,姜辭序是為了幫別人的忙才去襄川的,原來是阿青。”
“他是幫白堯辦事的。”
有人涼涼地道。
阿某恍然,只覺得曾經許多令人不解的事都慢慢地串到了一起,變得清晰起來。所以這和他們當初的猜想並沒有太大的出入,幕後推動一切的就是那個欽差白大人,只是沒想到其中還有阿青的手筆,甚至還牽扯進了越谷的阿未。
只是,這人又是怎麼知道阿青是替白堯辦事的?阿某愣了愣,抬頭向那人看去。原來說話的正是與他們同來的那個江碧帆。他為了設渡魔陣損耗了太多元氣,滿頭青絲都變成了灰白色,眾人倒也不會將他與心境中的那個江碧帆混淆。
“你不是在終點等麼。”
“我只是來提醒你們,你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江碧帆勾唇,挑起一抹邪肆的弧度,道,“這故事,諸位想必已經看得盡興了吧?如何,可看出什麼名堂了?”
眾人沉默,卻聽葉川白忽然出聲,淡淡地道:“先生做錯了。”
什麼特別的表情,他只是在陳述一樁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