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謹沉一勾唇,眉眼都成了彎彎的形狀,口吻還是一如既往的輕佻,但眼中卻清澈地倒映出了那小道士的影子。她道:“如果我今後不再做那些事,從前的舊賬就可以一筆勾銷麼?”
“我想應該可以的吧……”離硯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覺得。”
“你覺得可以?”孫謹沉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她這話說的有些曖昧,離硯一怔,因自己潛意識的猜測而微紅了臉,連忙追問:“什麼?”
“沒什麼,”孫謹沉這樣說著,眼底的笑意卻化開了,她頓了頓,忽然道:“你好像什麼都知道?那,我中意你,你知道麼?”
“!”
離硯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是有點不敢置信,原本只是微紅的臉也頓時憋成了通紅,嘴唇開合了幾回,卻一個字都沒能吐出來。
“我知道你是名門弟子,不屑我這只惡妖的喜歡吧?沒關系,我不過是同你說一聲。”
“不是的,”離硯急忙搖頭否認,“孫姑娘其實很好,只是、只是我……”
“我很好?你不必敷衍我的,我原本不過是一隻過街老鼠,幻化了人形也不見得怎樣好看,若論起才學,同別人更是相差甚遠,只是有一點投機取巧的本事。你先前待我好,是因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可是你現在知道了,事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我還有哪裡值得你誇好的呢?”孫謹沉斂目看向地面,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問道。
“我……我不知道。”離硯咬了咬下唇,手足無措地僵站著。他答不出來,孫謹沉便也那樣站著等他想出個結果來。
一時間,屋子裡又靜了下來。
又過了許久,離硯仍舊沒有回答。孫謹沉嘴邊的弧度也落下去了,她倒也不急,幽幽地嘆了一聲,道:“那你且慢慢想吧。”說著,就要推門出去。
“等等,”離硯急道,“我其實也不是還沒想好……就是,稍微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同你講。”
“噗。”孫謹沉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小道長,一急起來就可愛得緊。
“救命之恩是無以為報,但是救過我的人很多,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需要我……以身相許的。”他將“以身相許”四個字念地很小聲,若不是孫謹沉生來聽覺敏銳,只怕就要錯過去了。離硯頓了頓,連話都說得有些顛三倒四起來了,“其實我也不知道孫姑娘哪裡好,但是就是很好。我也……很喜歡孫姑娘。”
“那你方才說什麼‘只是’?”
“我是想說,只是我太高興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離硯有些不自然地低了頭,抬手碰了碰自己頭頂的道士髻,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一般,毫不猶豫地將那用以固定發髻的桃木簪取了下來。
那支桃木簪是長夜宗弟子的信物,每一位弟子入長夜宗時,引他入宗門的長者都會賜他們這樣一支有些特別的木簪。而離硯這一支則是他的師祖,也就是長夜宗現任掌門親手賜予他的,意義自然也就與旁人不同。
他不是什麼天賦異稟之人,根骨也一般,甚至要比同門師兄弟都差一些,若不是遵從師祖的意思,他的師父薛璇是一定看不上他的。離硯始終想不明白師祖為何會高看他一眼,但無論是為了什麼,他都已經決意要辜負師祖的好意了。
因為修道的捉妖師不能成家的,更不能同妖成家,所以他不想修這道了。
孫謹沉顯然沒有料到他會這樣果斷地作出決定,愣了愣,道:“你還沒有想清楚,就這樣做了決定麼?”
離硯搖了搖頭,認真地道:“我沒有想清楚的是喜歡你什麼,但是關於喜不喜歡你這件事,我已經考慮了很久了,早就已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