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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行字看起來有幾分潦草，顯然寫字的人並不十分用心，彷彿只是一時興起的嘆息。但字字筆鋒銳利如刀刃，看起來又像是在質問著什麼人似的。
“這筆跡……”葉川白辨認了一會兒，想了想，不確定地道，“像是姜辭序的字，我記得昨天你拿的那本冊子裡的字也是這樣。”這字本身不難認，只是葉川白並沒有怎麼留意那些從懷顧那裡換來的東西，所以也沒有認真地看過那本冊子，一時之間自然就不太肯定。
“怎麼哪兒都是姜辭序……”阿某小聲咕噥了一句，從懷中取出那本還沒怎麼細看的小冊子，隨意翻開一頁對照了一遍，奇道，“還真是他啊，他在這兒寫這個做什麼？”
不過她現在倒是越來越相信這人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壞人了。當然，事實上也沒有幾個所謂的壞人是從外表一路壞到骨子裡的。有時候想想，如果有這樣一個朋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反正她這點微薄的修為也人家也看不上。
只是可惜從襄川見到這人開始雙方的立場就是截然不同的。
段煥沒見過這本小簿子，於是問道：“這是什麼？”
“姜辭序的東西，昨天從別人手裡換來的。”阿某仍然不太認得人間的字，所以只是來來回回地翻著，也不知道該從何看起。她想了想，把冊子塞到段煥手裡，道：“哎對了，你們長夜宗的捉妖師留下來的東西，你肯定看得懂，說給我們聽聽啊。”
葉川白是指望不上的，畢竟上面記載許多符紋連捉妖師都未必認得。
但別的捉妖師不認得，不代表段大道長也不認得。在兩人略含期待的視線中，段煥微嘆了口氣，無奈地翻起了手裡被硬塞過來的冊子。他與姜辭序修習的道法雖屬同宗，卻幾乎沒有相似之處。姜辭序留下的文字對他而言是沒有多大作用的，而且他自幼受師父的影響，對姜辭序這類歪門邪道也是不屑一顧的。
再厲害的道法又能怎樣，終究有違天道自然。如果修習道法到最後只是為了自取滅亡的話，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只做個尋常的人。
不過只是幫他們看看也沒什麼大礙，若還能借此機會給某隻略有些膨脹的小妖提個醒，警示一二，也算是一樁好事。
但這三人誰也沒料到，這冊子的確是姜辭序的，但這上面記載的卻也不僅僅是姜辭序煉制的法器，更留下他煉制這些法器原因。
……
姜辭序此人的一生也算曲折。
他出生在寄溪城，至於家境如何、父母是什麼人早就已經沒人知道了。他九歲那年被長夜宗那時的掌門帶走收入門下，成為了掌門人座下最年幼的弟子。而在那之前，他一直都住在寄溪城中出了名的荒涼府邸——江宅。
原因麼，除了姜辭序本人以外，也沒第二個人知道了。畢竟江宅因古怪晦氣而令人避之不及，連最落魄的乞丐也不肯居住其中。
進入長夜宗後，姜辭序因為天賦異稟而備受師兄弟豔羨，卻並不怎麼招師長喜歡。大抵天才都是特立獨行，不能以常人的言行舉止衡量的。
但長夜宗的長輩們卻不喜歡這樣的天才。
不服管束，不守規矩。
姜辭序和段煥不一樣，長輩們無所謂他是什麼身世，同輩們從來會不長眼地在他面前提什麼身世，而他自己也從來都不在乎什麼身世。少年時的姜辭序與同門的師兄弟們相處得都不錯，他是從小在市井中摸爬滾打過來的人，不論什麼脾性的人都多多少少打過一些交道。盡管他性子怪癖，不喜歡迎合別人，但憑藉著自己的玲瓏手段和天賦能力，很快就在長夜宗裡站住了腳。
只是有一個人，他一直不大喜歡。
他的大師兄林乘是他師叔的獨生子，因為根骨不差，為人勤奮，又有那層關系在裡面，所以從小就被掌門收為弟子。林乘為人謙遜和善，頗受長輩欣賞，在一眾師長眼中，他與姜辭序從來就是兩個極端。
盡管林師兄對姜師弟一直很不錯，但姜辭序無論怎麼樣都很看不慣這個人。因為林乘的天賦分明並不好，能力也不出眾，做事也畏首畏尾的，卻不管做什麼都能得到師父的褒揚。同樣是下山除妖，姜辭序之功遠在林乘之上，但掌門著力誇贊的永遠都是帶領一眾師弟除妖有功的林大師兄，而對奮不顧身的姜小師弟從來都只是一言帶過。
少年人心中對這些不公正的事總有一種說不完的厭惡，但林乘本人性格溫良，對年紀尚小的姜師弟更是十分寬容，又出於姜辭序舉目無親無依無靠的緣故而對他萬般照顧，所以就算姜辭序心裡再怎樣討厭這個林師兄，也一直都沒有想過要做出什麼了不得的事來對付他。
他並不是個好賴不分的人。事實上，年幼而孤的姜辭序對每一個願意對他好的人都十分珍惜，盡管他未必喜歡這些人。
拋開這些人情冷熱的事不論，少年時的姜辭序實在不是一個壞人，他想做的事實在太多，但這些事歸根結底都可以被算作是一件：他想救這個人間，救那些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卻無法掙脫的人。不同於那種誰被妖魔纏身他就去斬妖除魔的救法，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很清楚，等他們這些捉妖師得到訊息再去救人，就會十分被動，而被妖魔挾持的人得救的可能就十分渺茫。
如果每次都要等到妖魔作惡之後才將它們誅殺，那麼這降妖除魔還能剩下多少意義呢？至少對那些死去的人來說已經晚了。
所以他閑來無事就待在藏書閣裡，鑽研那些在旁人眼裡稀奇古怪的法器。長夜宗的藏書閣很大，但若是有目的地看下來也用不了多少年，但藏書閣裡的書多半都是傳授捉妖師降妖之法的，姜辭序花了兩年的工夫翻遍了藏書閣，收獲卻十分微薄。
林乘對這個小師弟格外關注，久而久之，也漸漸地知道了師弟的想法。他的修為的確不如師弟高深，但對這個宗門的瞭解卻遠比姜辭序多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