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葉川白覺得自己沒法接。他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忽然想起似的,“段大哥怎麼還沒來,照理說停放車馬的話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才對。”
“你管他呢,就他那一身本事,有幾個能奈何得了他的?”阿某擺了擺手,顯然並不往心裡去。
葉川白道:“話不是這麼說,段大哥總不是天下第一,若是遇上棘手的事也是需要幫手的。”
“唔,好的吧,”阿某仍然是漫不經心,只是敷衍地應了他一句,也許是覺得這樣的態度不大好,於是又補充道,“不過你應該是想多了,段道士大概只是去附近找線索去了,他們捉妖捉鬼的都有這麼個習慣……呀!”她說著,忽然驚呼了一聲,一把揪住葉川白的袖子,手指著對面,道,“你看出來了!”
葉川白先是被對方的一驚一乍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順著阿某的指尖望過去,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誰。
歡喜閣中,一名身穿大紅羅裙的美人懷抱著琵琶,一步步踩著木梯上樓,款款穿過半個雅閣後登上圓臺。雖是紅衣卻不顯得輕浮,甚至能從一絲不茍的打扮中看出些許莊重。
不過到底是久經風月之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之間都難掩一股特有的風流嫵媚。
莊重與嫵媚,本該令人感到違和,但放在這女子身上卻意外地合適。
也許這就是她的獨特之處。
這人就是妙歌。
圓臺周圍不規則垂落的紗幔半遮著她,留下一段剪影惹人遐思——這已經是舞榭歌臺慣用的技倆了,歡喜閣當然也不會例外。
妙歌抱著琵琶跪坐在紗幔中間,露出的半張臉上神情淡淡的,微微垂下的眼簾掩去其中的深意。轉軸撥弦,琤琤的琴音便散落開來。
歡喜閣的妙歌喜歡唱新曲子贊頌襄川太守,這在襄川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只是這一回卻不是。這曲子沒有唱詞,只用幾個模糊不明的音節吟唱,忽而朦朧好似呢喃,又忽而響遏行雲。歌聲隨著曲調鋪展,一曲至終,臺下的許多人尚不明就裡,而臺上那人卻是沉浸在自己這支歌裡。她微彎著唇角,像是想起了什麼令她愉悅的事。
阿某聽不大懂那歌唱的是什麼,也不曉音律,自然就沒多少觸動,她趴在窗沿上盯著對面看了一會兒,忽然轉過頭來,疑惑地問道:“哎,她看起來好像年紀不小了啊。”
“嗯,看模樣也近三十歲了。”
“真難得,我還以為你們人都是偏愛年輕貌美的女子呢。她雖好看,但是這個歲數的話,只怕孩子都已經不小了。竟還有這麼多人追捧,稀奇!”阿某感慨道。
“……”葉川白就納了悶了,這個阿某到底為什麼會對人有這麼多偏見!雖然的確有很多人如她所說,但是不能以偏概全不是?
葉川白心裡這麼想著,嘴上也就這麼問了。阿某聞言,答道:“啊,這個麼,我又不是人我怎麼會知道?再說了,人對我們妖的偏見可比我這些多得多了,我們不也沒說什麼嘛?”
……也是,若論以偏概全,人才是個中翹楚。至少妖只是因一些人而覺得人往往都是自私自利,而人卻常常因為幾只妖而懷疑所有妖都會無故取走自己的性命。
然後甚至會因為這份懷疑而不分青紅皂白地奪走它們的性命。
“不過呢,其實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的好妖也不多了,”阿某放遠了視線,故作深沉地拍了拍葉川白的肩膀,道,“所以啊,你們可得好好珍惜我這樣的妖……”
葉川白聽她這古怪的話,不由得多想了一層:“嗯?”
“嗯,”阿某指了指他不知什麼時候被掃空的油紙包,道,“青草糕沒了,不如我們再買一點點瓜子怎麼樣?”
“……”葉川白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擰了一下她的腮幫子,卻沒用力,只是笑罵道,“只見你吃,卻是一點都喂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