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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柳聯姻,一切從簡。
自從關釋爵要迎娶柳鳴風的事廣為流傳後,馬場裡的人是樂見其成,畢竟當家年紀也到了,如果早幾年成婚的話,說不定現在都是幾個孩子的爹了。
一聲一句的恭喜,聽在柳鳴風耳裡,酸在心裡,還得露出笑容向對方道謝。在不知頭、不知尾的馬場夥計眼中,她是飛上枝頭的鳳凰,卻不知道她其實是被鎖喉的烏鴉,全身黑,叫聲難聽,任誰都不想真真正正地瞭解她內心一回。以前還有部滅神賦能做她的底基,現下倒好,今兒個交出去後,柳鳴風再也不是個值得注意的人了。
“傻娃兒,大喜之日,怎麼哭喪著一張臉呢?”庫塔嬤嬤打理著她一身行當,將她妝點得漂漂亮亮的,但再美的胭脂,都沒辦法畫出她一臉笑容。“你這樣,教庫塔嬤嬤如何送你出閣呢?”
柳鳴風輕眨著長睫,淡然地望著在馬場中一手教導她的長者。以前從未注意,現下庫塔嬤嬤的五官頓時熟悉了起來。
“您……是當家的奶孃,沈媽吧?您還記得我嗎?柳家丫頭,讓您頭疼又教不乖的丫頭。”
“當然記得,你都長這麼大了。”庫塔嬤嬤嘆了口氣,往事如煙,現下想來全是白茫茫一片。
“這事不是當家的錯,更不是你的錯,不論你們成親背後有什麼原因,你進了當家的門,就是當家的人,他自然會義無反顧地照料你一輩子無憂無慮,其餘的事,你聽庫塔嬤嬤的話,等婚嫁炮聲一放,就把不愉快留在過去吧。”
柳鳴風不語,這要她如何應聲?過了晏家門,她卻不敢奢望自己是晏家人,更何況今日他又是以“關釋爵”的名義娶她為妻,目的是為了取回滅神賦,試問,有家譜可以填她的名、落下她的支線嗎?
就到這裡為止吧,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沒有失望,心就不會痛、不會難受。
蓋上紅蓋頭,任庫塔嬤嬤牽著她來到前廳,握著忽然塞入她掌心的紅彩,一切按照南方習俗來。她故作木然地接受,旁人要她磕頭就磕頭,要她轉身就轉身,然而已經忍了好幾天的淚水,竟然在這時候無聲淌落。
“你,從今日起,就是我關釋爵的娘子,也是晏淮畢生唯一的妻。”關釋爵在她紅蓋頭旁邊低聲呢喃,送她離開大廳前往新房。
柳鳴風讓庫塔嬤嬤等人扶著,雙腿有些癱軟。她恨自己的不中用,知道身旁站的人是他,與她拜堂的人是他,心就紛亂了。
她真的……無法對關釋爵拿出堅持,放棄對他的感情嗎?
坐在新房床上的柳鳴風鬱悶地扯掉紅蓋頭,看著橘光在窗邊映了個半圓,前頭鬧烘烘地拱酒,交雜著祝賀當家新婚的話語,她一人在新房內看著搖曳明滅的燭火,情不自禁地受它吸引,往桌前走去。
這對紅燭就像是她的生命一樣,只有微薄的火光,照亮的不過是一隅方圓。眾人討的僅是這亮光所及之處,燃燒時所淌下的燭淚又有誰會分心顧及、憐它幾分?等到燭芯燃燒殆盡了,熄減了,只剩讓人棄如敝屣的燭泥……
而她過了今晚,就是坨不成樣的燭泥了。
很好,就讓她把最後一分價值燃燒完吧。別信關釋爵說的話,什麼唯一的妻,他看中的不就是滅神賦而己嗎?
“你怎麼把蓋頭掀了?”略帶酒氣的關釋爵推門入內,橘紅燭光前映著的是她一張對人生己無所望的木然小臉,眼睫半斂,素指不怕疼地揩著剛融下的燭泥,緩緩揉搓。
明明聽見他的聲音,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知道鳴鳴心底難受,無法排遣,死結就打在那本滅神賦上,縱然如此,他也不能放任她封鎖自己的想法、感情。
關釋爵輕扳著她的肩,輕而易舉地將她帶回床沿,令她坐下,重新蓋上蓋頭。她完全沒有反抗的意味,乖乖地接受他以喜砰挑開紅蓋頭,挑起新房內的續章。
“來,吃點。”關釋爵拿著小碟子,盛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一一餵了柳鳴風,自己也加減吃了些。
她暗暗地施力掐了大腿一把,疼得很,但她就是要疼,看能不能疼醒她!連兩人共享一箸都能讓她感到些許動情蕩漾,難道她還傷得不夠重嗎?難道要到死,她的心才不會為了這麼一點小事而悸動嗎?
關釋爵不明白她心裡的掙紮,他若知道,這時候抱著她軟言哄慰幾句,結也就松開了些,往後的日子也就好過了,還以為她臉色益發凝重,是看見他親手餵食她意涵早生貴子的小點,卻不是真心迎娶她。
“共飲交杯酒,此生攜手過。”他倒來兩杯酒,挽手啜飲,兩人霎時靠得好近,她如扇的眼睫完美地畫出兩圈半圓,眨巴著的卻是滿滿的不信任。
他輕吻上她的額頭,位置不偏不倚就是在她傷疤上。這是她的妻,是他該照顧呵護、衷心付出的人,無關乎她的父親是誰,曾對晏家做過什麼事。“夜深了,先休息吧。”
他不急著索討丈夫的權利,替她卸下新娘行當後,起身準備熄減燭火。
“別減,我還要用。”柳鳴風終於對他開口說上一句話,從那日她決意交出滅神賦後。“你把燭臺拿到床上來。”
新婚之夜,不見濃情燕爾,他們這段婚姻果真是利益交換……柳鳴風可悲地笑了,緩緩地褪去身上衣物,縮在床角,嬌羞地分開了腳。
她別過頭去,羞愧不己。“字可能糊了些,你看仔細點應該還能一字不差地抄下。”
關釋爵驚訝地眯起了眼,腿內側柔嫩,隨意一掐,疼痛都得過上好一會兒才能完全消除,更何況是刺字的折磨,疼到昏死過去都不是什麼誇大的事。
柳鳴風大腿上的口訣字小,但兩腿加起來也約莫有十一、二排,她是如何熬過刺字之痛的?“你怎麼會把滅神賦剌在這裡?”